晨光熹微中，陈嘉树的座驾停在了一处闹中取静的法式花园洋房前，这里是中华职业教育社的所在地，也是他今日要拜访的黄炎培先生的办公处。
“黄老先生，久仰了。”陈嘉树执礼甚恭，与这位中国职业教育的先驱者在书房内分宾主落座。
黄炎培虽年过半百，精神矍铄，他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陈先生近日在实业界的作为，老夫也有所耳闻，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陈嘉树取出一份装帧精美的计划书：“这是晚辈正在筹办的春蕾计划，旨在为实业培养技术人才，首批将在西南三省设立三所实业技校，招收一千五百名学子。”
黄炎培仔细翻阅着计划书，当看到“四年学制，首年专攻基础文化课”时，不禁点头：“重视基础教育，这个思路很对，许多技校急功近利，忽略了这一点。”
“正是如此。”陈嘉树接口道，“所以今日特来请教黄老先生，这基础课的师资该如何解决？我们需要的是既通晓新学，又懂得因材施教的老师。”
黄炎培沉吟片刻：“师资可分两类，国文、算学等基础学科，可从师范院校的优秀毕业生中选拔；而物理、化学等新学，则需另寻他法。”
“愿闻其详。”
“你可知道上海的教师周末研讨会？”黄炎培微笑道，“每个周末，各校教师自发组织研讨，交流教学心得，若能取得他们的支持，不但能解决师资问题，还能获得最新的教学理念。”
陈嘉树眼中一亮：“还请老先生引荐。”
当日下午，陈嘉树又来到了南洋模范中学，校长沈叔逵亲自在校门口迎接。
“听说陈先生正在筹办实业学校，不知来我校有何指教？” 沈叔逵引着陈嘉树参观校园，疑惑问道。
陈嘉树望着操场上奔跑的学生，缓缓道：“我想请贵校的优秀教师，为春蕾计划编写一套适合基础薄弱学子的基础教材。”
沈叔逵略显迟疑：“这……本校教师教学任务繁重，恐怕……”
“每人每月补贴五十大洋。”陈嘉树直接开出条件，“另外，每编写完一册教材，额外奖励一百大洋，所有编写工作可在假期进行。”
这个条件让沈叔逵大吃一惊，当时一个中学教师的月薪不过二三十大洋，这样的报酬堪称天价。
“不仅如此，”陈嘉树继续道，“每年暑假，我想请贵校的优秀教师到春蕾学校短期讲学，所有费用由我承担，另付双倍酬劳。”
沈叔逵终于点头：“既然陈先生如此重视教育，敝校定当全力支持。”
三天后的周末，陈嘉树在黄炎培的引荐下，参加了在务本女中举行的教师研讨会。
二十多位来自上海各校的骨干教师济济一堂，其中不乏教育界的知名人士。
“诸位先生，”陈嘉树开门见山，“春蕾计划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详细阐述了计划的初衷和面临的困难，特别强调了基础教育的的重要性，当他说到“我们要培养的不是简单的工匠，而是真正懂技术、有文化的新式人才”时，在座的教师们纷纷点头。
“陈先生，”一位年长的教师发言，“您能如此重视基础教育，实在难得，只是这些学生大多基础薄弱，常规的教学方法恐怕难以奏效。”
“所以需要诸位共同研发适合他们的教学方法。”陈嘉树取出一份名单，“我想聘请诸位担任春蕾计划的教学顾问，每月固定津贴，同时按照授课时长另付酬劳。”
名单上的报酬相当优厚，是这些教师正常收入的两到三倍，更让他们动心的是，陈嘉树承诺提供充足的教学经费，支持他们进行教学改革实验。
“此外，”陈嘉树补充道，“每年将评选优秀教师，获奖者可以赴欧美考察职业教育，所有费用由我承担。”
这个条件彻底打动了在场的教师，在当时，出国考察对普通教师来说几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次日，陈嘉树又拜访了商务印书馆的张元济。
在商务印书馆的会客室里，两位对教育有着共同理念的人相谈甚欢。
“春蕾学校需要一套专门的教材。”陈嘉树说，“既要通俗易懂，又要保证知识的系统性。”
张元济沉吟道：“这需要组织专门的编写团队，不过，商务目前正在编撰新时代的教科书，或许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改编。”
“经费不是问题。”陈嘉树直截了当，“我可以先预付五千大洋作为启动资金。”
张元济被他的诚意打动：“既然陈先生有如此决心，商务愿意全力配合。”
就在陈嘉树为春蕾计划奔走之际，张婉卿也在默默发挥着作用，她通过自家在江南文人圈中的关系，联系上了几位因战乱迁居上海的原浙江大学教授。
“这些教授学贯中西，正是春蕾计划需要的人才。”张婉卿在晚餐时对陈嘉树说，“他们现在生活窘迫，却很看重知识分子的气节，不愿轻易接受施舍。”
陈嘉树会意：“那就以聘请他们编写教材、偶尔讲学的名义，给予合理的报酬。”
“我已经这样做了。”张婉卿微笑，“他们很乐意用知识换取应有的尊重。”
一周后，第一批教材编写工作正式启动。
在南洋模范中学的会议室里，十多位优秀教师开始了紧张的编写工作，陈嘉树不时前来探望，每次都带着茶点，与教师们亲切交流。
“我们拟招生的孩子大多来自贫寒之家，”陈嘉树对编写组的老师说，“教材要通俗，但不能降低标准，我们要让他们在掌握技能的同时，真正理解背后的道理。”
与此同时，黄炎培帮助联系的师范毕业生也陆续到位，陈嘉树亲自面试每一位应聘者，不仅考察他们的学识，更看重他们的教学热忱。
“教书不仅是传授知识，”他对一位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说，“更是点燃希望。这些孩子将来可能会成为工程师、技术专家，而你们，就是点燃他们梦想的第一把火。”
年轻人被他的话深深打动：“陈先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一个月后，春蕾计划的师资筹备工作初见成效，一支由资深教师、师范新秀和学界专家组成的师资团队基本成型。
教材编写也进展顺利，第一册数学教材已经完稿，正在紧张地排版印刷。
这天晚上，陈嘉树特意早早回家，与张婉卿共进晚餐。
“今天收到了西部来的电报，”陈嘉树说，“三所学校的校舍改造即将完工，下个月就可以开始招生了。”
张婉卿为他盛了一碗汤：“师资都到位了吗？”
“基础课的教师已经招募了四十多人，足够首批使用。”陈嘉树欣慰地说，“等到洋教习到位，专业课程也可以开起来了。”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张婉卿轻声说，“看你为这些素未谋面的孩子如此尽心，我很感动。”
陈嘉树握住她的手，神色郑重却又带着怅然：“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只有教育才能改变一个民族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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