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临海总算透出点安稳气 —— 阳光把临街的梧桐叶晒得发亮，风里的咸腥淡了不少，连菜市场的叫卖声都比之前热闹。可市警局接待室的空气，还是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胸口发闷。林默坐在冷硬的铁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古镜，镜面温温润润的，像揣了块浸过温水的玉，可一想到即将见到的人，那温度就像裹了层凉，隐隐泛着寒意 —— 这是潜意识里对柳家余孽的警惕。
苏晚坐在旁边，手里攥着翻得卷边的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面上，墨点都快滴下来了，却迟迟没落下。她抬头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两点，秒针 “滴答滴答” 转得人心慌，心里默默数着：拆亥位锚点满一周了，柳苍关在重刑区，抓了三个余党，可十年前的坑还没填 —— 柳云为啥要拼了命封印老魔？乐乐那么小，为啥会成柳苍的靶子？这些绕在心里的疑问，今天总算要见分晓了。
“吱呀 ——”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两个狱警押着柳轻烟走进来，灰蓝色的囚服套在她身上，显得人瘦了一圈，肩膀垮垮的，像没了骨头。头发用根旧皮筋松松束在脑后，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没了之前指挥傀儡时的狠戾，只剩遮不住的疲惫，连眼神都散着，像蒙了层灰。手腕上的镣铐拖在水泥地上，“哗啦” 响一下，她的脚步就顿一下，慢得像在踩棉花，每一步都透着沉重。
直到被按在对面的铁椅上，柳轻烟才缓缓抬头。她的目光先扫过林默，没停留，又黏在他怀里露出来的古镜边缘 —— 那镜面泛着的温润光泽，和十年前妈妈柳云藏在衣柜深处的那面一模一样。她喉结动了动，嘴唇抿成条直线，没敢先开口，只是双手紧紧攥着囚服衣角，指节泛得发白，布料都被捏出了褶子。
“柳轻烟，你主动提出配合警方，交代柳家相关罪行，现在可以说了。” 负责记录的老警察推了推眼镜，钢笔在本子上敲了敲，发出 “笃笃” 的声儿，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柳轻烟点了点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开口时还咳嗽了两声：“我欠了太多人命…… 乐乐、那些戴红围巾的人、还有被阴煞缠上的受害者…… 至少得把真相说出来，让他们死得明白，也让我自己能睡得安稳点。” 她抬眼看向林默，眼神里裹着说不清的情绪 —— 有对受害者的愧疚，有对自己愚蠢的悔恨，还有点藏不住的怯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你们拆了所有锚点，抓了柳苍…… 应该想知道，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林默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怀里的古镜轻轻贴了贴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第一个问题，柳云为什么要封印老魔？第二个，柳苍为什么利用你设十二地支锚点？”
“妈妈是前柳家主，比柳苍更懂阴煞的厉害。” 提到 “妈妈” 两个字，柳轻烟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囚服布料里，原本耷拉的肩膀轻轻颤了颤，眼泪没忍住，“啪嗒” 一声砸在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十年前，她发现二叔柳苍偷偷研究唤醒老魔的法子，说‘只要老魔醒了，柳家就能掌控临海的阴煞，成为最有权势的家族’。妈妈知道老魔出来会害死无数人，就趁柳苍不备，用自己的灵识把老魔的魂封进了古镜，还把镜子藏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
“柳苍发现古镜不见了，又不敢跟妈妈硬来 —— 那时候妈妈的灵识比他强，他打不过。” 柳轻烟的声音开始发颤，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冰冷的桌面上，“妈妈最疼的侄女，就是陈乐乐…… 那时候乐乐刚好在市医院住院，柳苍就故意放阴煞去 304 病房，害死了乐乐。他还当着我的面说，这是罚妈妈‘背叛柳家’，让她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逼她交出古镜。”
“畜生！” 苏晚忍不住攥紧了笔杆，笔杆在手里转了半圈，又被死死按住，声音压着怒火，却还是透着咬牙切齿的恨，“为了夺权，拿一个几岁的孩子当靶子，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柳苍的心是黑的吗？” 林默也皱紧了眉，额角的青筋轻轻跳了跳，怀里的古镜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这段血淋淋的往事，替十年前的柳云和乐乐感到愤怒。
柳轻烟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颤抖，哭声从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放声的抽泣：“那时候我才十二岁，什么都不懂。柳苍骗我说，妈妈是因为‘没控制住阴煞害死乐乐’，自责之下吞了阴煞石死的，还说‘只要设满十二地支锚点，打开阴煞裂隙，就能把妈妈的魂召回来’。” 她哽咽着，话都说不囫囵，唾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也顾不上擦，“我信了…… 我真的信了…… 我以为自己在救妈妈，却不知道那些锚点根本不是召魂用的，是唤醒老魔的钥匙！更不知道乐乐是被他害死的…… 我亲手害了那么多人，那些戴红围巾的，全是无辜的老百姓…… 我就是柳苍的帮凶！”
“柳家是不是有一本‘阴煞秘典’？” 林默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哭声，眼神沉得像深潭，想起柳苍被抓时提到的 “完整唤醒步骤”，“就是记着怎么唤醒老魔、怎么找古镜弱点的那本。”
柳轻烟愣了一下，眼泪还挂在脸上，睫毛湿漉漉的，过了几秒才缓缓点头：“有，是柳家祖传的，封面是黑色的，边角绣着银线‘柳’字。里面记着怎么用阴煞强化封印、怎么找古镜的薄弱点，还有唤醒老魔的完整法子。柳苍把它藏在老宅的密室里，说等锚点满了，就用上面的法子破解古镜封印，让老魔听他指挥。” 她抬头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恳求，双手都伸了出来，却被镣铐拽住，只能徒劳地往前探了探，“你们一定要找到它，烧了它！别让柳苍的阴谋成了，别再有人因为柳家受苦了！求求你们了！”
林默看着她眼底的真诚，想起陈姐胸口那个装着乐乐残魂的粉色药瓶，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有件事，或许你该知道 —— 乐乐的残魂，没散。”
“真的？” 柳轻烟猛地抬头，原本发直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声音都变尖了，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她…… 她还在？没被阴煞冲散？”
“陈姐用自己的灵识护住了她，把她养在一个粉色药瓶里，现在很安稳，不会再被阴煞欺负了。” 林默的话刚说完，柳轻烟的哭声就炸了出来，不是之前的压抑和悔恨，而是带着释然的崩溃。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一遍遍地说 “对不起，乐乐”“对不起，姑姑”，像是要把这十年积攒的愧疚和痛苦，都通过哭声发泄出来。
接待室里静了好一会儿，只有柳轻烟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回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灰蓝色的囚服上，却暖不透那份沉了十年的悔恨。苏晚轻轻合上笔记本，笔尖的墨痕已经干了，可纸上记的那些真相，像一根根细刺，扎在每个人心里，又闷又疼。
等柳轻烟慢慢平静下来，她用囚服袖子擦了擦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却比之前多了点坚定：“柳家老宅在城西的巷子深处，门牌号是西巷 17 号，早就没人住了。密室藏在书房的红木书柜后面，第三排左数第五本《周易》是机关，你顺时针转三圈，再逆时针转一圈，暗门就会开 —— 秘典应该放在里面的铁盒里，铁盒没锁，就是沉了点。”
林默掏出手机，把地址和机关步骤记在备忘录里，又反复确认了两遍，才站起身看着柳轻烟：“赎罪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警方会根据你的配合程度，向上申请酌情处理，但你伤害过的人，不会轻易原谅你。”
柳轻烟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却没再哭出声。看着林默和苏晚走出接待室，镣铐的 “哗啦” 声又响了起来，可这次，她的脚步里少了些沉重，多了点盼头 —— 就算弥补不了过去的错，至少能阻止更多悲剧发生，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走出警局，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林默下意识眯了眯眼。苏晚翻着笔记本，轻声说：“十年的谜总算解开了。柳苍的坏，柳轻烟的傻，乐乐的冤，柳云的无奈…… 现在就差找到那本阴煞秘典，彻底断了唤醒老魔的路，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林默摸了摸怀里的古镜，镜面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润，没了刚才的寒意，像是也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向城西的方向，眼神坚定得像淬了光：“明天一早就去柳家老宅找秘典，找到就烧了它，绝不能留着。只有这样，乐乐、柳云，还有所有被柳家害过的人，才能真正瞑目。”
海风从远处的海边吹来，带着淡淡的咸腥味，拂过两人的脸颊，像是在应和这份未完成的使命。林默和苏晚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并排往前走，脚步沉稳。他们都知道，真相揭开只是第一步，找到秘典、彻底封死老魔的唤醒之路，才是更重要的硬仗 —— 这场仗，只能赢，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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