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沈文渊开始了在王府的教学生涯。
毕竟先要有所付出，有所接触，才好提出请求。
他很快发现，王明杰的天赋真的不错。
加之王家资源，出身背景，其前程……堪称肉眼可见的明亮。
更难得的是，他心性纯正，不骄不躁，对学问有着天然的敬畏与热爱。
沈文渊沉寂的心，渐渐被这个学生点燃了。
他想借助王明杰这个跳板，实现一些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政治理想。
他倾囊相授，从四书五经到史策时务，从诗词歌赋到治国方略。
王明杰如海绵般吸收着一切知识，进步之快，让沈文渊都感到惊讶。
偶尔，王明瑞也会来“旁听”。
他总是坐在窗台上，或是躺在房梁上，听得无聊了就打个哈欠，但有时也会认真听讲，甚至还会和沈文渊争论几句。
比如：
“沈先生，你教‘大哥’的那些治国之术，都是凡人的把戏。”王明瑞跳下窗台，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真正的治国，在于平衡。阴阳平衡，五行平衡，人心与天道的平衡。你们凡人总想着‘治理’，却不知‘不治而治’才是最高境界。”
沈文渊忍不住问：“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治国？”
王明瑞歪着头想了想：“简单啊！让该生的人生，该死的死，该富的富，该穷的穷。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天地自有其道，何必强加干预？”
“那若是有人遭遇不公？有人欺压良善？”
“那就杀。”王明瑞说得轻描淡写，“杀到没有为止。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人道有情，所以才要有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
沈文渊沉默了。
王明瑞这番话简单粗暴，却又似乎直指本质。
他忽然想起王至诚，他治理边州、整顿朝纲的手段，不正是如此吗？
该怀柔时怀柔，该杀伐时杀伐，从不受世俗道德束缚。
“父子”两人的观点如此相像，是巧合……还是说王至诚就是在用王明瑞教给他的手段？
不过，随着和王明瑞的接触加深，他也发现了王至诚和王明瑞这对“父子”之间理念最大的不同。
那就是王至诚还对底层人保留了太多善心，总想做到公平，让他们也有上升之道。
而王明瑞却是想让各阶层的人世世代代都在各阶层，各司其职，以求稳定。
至于他……
他的治国之道，不说也罢！
反正他也没有机会践行他的“道”！
渐渐地，沈文渊与王府众人开始熟悉起来。
他也见到了王明杰的武道师傅，那几位来王府挑战却最终战败留下来“听用”的易筋境高手。
还有，随着时间流逝，沈文渊逐渐发现，这座王府表面上的主人是王光录、邱夜梅，但实际上崔雨茵的话语权却极大。
随着对崔雨茵这位王府女主人的了解越来越多，沈文渊心中的震撼也越来越深。
一次偶然，他看见崔雨茵在院中练剑。
剑光流转间，隐隐有风雷之声，剑气凝聚不散，竟在空中留下一道道久久不散的轨迹。
真气外放，凝而不散——这是武道真气境高手的标志！
沈文渊这才知道，原来崔雨茵这位看似柔弱的夫人，竟是一位武道真气境的大高手！
难怪那数位易筋境的高手，如今都心甘情愿地留在王府，且对她恭敬有加。
更让他敬佩的，是崔雨茵的心性。
王府上下，从王光录、邱夜梅到下面的丫鬟仆役，无不对她敬若神明。
不是因她的武力，而是因她的为人。
她待下宽和，处事公允，从不摆主人架子。
对待沈文渊，也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重与距离，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刻意疏远。
有一次，沈文渊忍不住问王明杰：“明杰，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王明杰想了想，认真道：“先生，我娘常说，人生在世，当如松柏，立于天地之间，不依不附，不卑不亢。她教我读书习武，更教我做人。她说，武功再高，不过护己身；学问再深，不过明事理。真正的修行，是修心。”
沈文渊心中震动。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王至诚几乎从不过多关注清河，也不担心清河？
因为有崔雨茵在，根本不用他关心！
他也渐渐察觉，崔雨茵与娘家崔家的关系十分微妙。
崔雨茵曾经去过崔家几次，具体经过如何，沈文渊不得而知。
但有一次崔家幼子崔云岚来王家拜访，沈文渊无意碰见，却清楚的感知到了崔雨茵对崔家人那份客气中的疏离。
“小弟，崔家的情，我还了。”崔雨茵的声音平静无波，“这些年，我助崔家培养出一位真气境，助父亲激活特殊体质，与祖父论道多次（将她的感悟和从王明瑞处得到的知识几乎和盘托出）。崔家的生养之恩，养育之情，到此两清。”
崔云岚苦笑：“……三姐，父亲他一直很挂念你。”
“是吗？”崔雨茵沉默了一下，淡淡道，“小弟，你我都很清楚，崔家当初是如何待我的。我不恨，但也不会忘。这几年，生养之恩、养育之情已清。从今往后，崔家是崔家，我是我。若非必要，不必往来。”
沈文渊默默退开，心中感慨。
这女子，恩怨分明，洒脱得令人心惊。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遭遇，想起那些落井下石的“同乡”、“友人”，想起狱中遭受的屈辱。
与崔雨茵相比，自己的执念太深，放不下，看不开。
也许，这才是自己始终无法突破心障的原因？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如今。
在这些年里，沈文渊看着王明杰从青涩少年长成翩翩公子，文才武艺日益精进。
他自己，也在王府这方小天地里，找到了久违的自我价值。
他不再整日想着恢复完整之身——虽然那份渴望从未消失，但已不再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开始真正享受教书的乐趣，享受与王明杰探讨学问的时光，享受王府那份超然物外的宁静。
说到底，他虽然因为恩情、感激和现在的妻子成婚了！
但见识、理念的差距，到底让他们无法真正聊到一起去。
相敬如宾已是极限，但灵魂相合却几乎不可能。
但，他在王府，就真正感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
偶尔，他也会与崔雨茵交谈。
慢慢的他发现崔雨茵在魂道和文道上也有极深的造诣。
她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本质，让沈文渊受益匪浅。
沈文渊渐渐明白，为什么那些易筋境高手都愿意留在王府。
武道、魂道、文道……
崔雨茵真乃当世第一奇女子。
沈文渊多次在心中如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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