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斩叛立威权,藩镇皆震慑
深秋的洛阳,天还没亮,朱雀大街已经被金吾卫清场。沿街的商铺紧闭门窗,百姓们被驱赶到坊墙之内,只有各家各户的窗棂后,闪烁着一双双窥探的眼睛。今日是枭示安重荣的日子,这位曾经割据成德三州、手握三万雄兵的节度使,将在午时三刻,于午门之外,斩首示众。
刑场早已布置妥当。监斩台搭起三丈高,上覆黄罗伞盖,摆着御案龙椅。台下,三百金吾卫铁甲森森,长枪如林,将围观百姓隔在百步之外。更远处,各地藩镇派来的使者们,被安排在专门的凉棚里,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却无一人有心思品尝。
苏木寅时就起身了。他没有穿宰相的紫袍,而是一身素青长衫,腰系玉带,发束纶巾,更像一位即将赴宴的文人。他在书房里慢条斯理地用完早膳,又亲手泡了一壶武夷山新贡的大红袍,细细品味。
主人,时辰快到了。影一在门外提醒。
不急。苏木放下茶盏,让他们等等。等得越心急,效果越好。
他摊开案上的天下藩镇图,用朱砂笔在成德的位置上画了个叉,然后目光依次扫过魏博、卢龙、河东、山南东道、西川……每一个圈、每一个点,都代表着一方割据势力。他的笔尖在魏博处停留了片刻,喃喃道:范延光得了两州,胃口大了,该敲打敲打了。
辰时三刻,苏木终于起身,乘马车前往午门。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入监斩台后的休息室。那里,冯道、李愚、刘昫等几位重臣早已等候多时。
苏相。冯道迎上来,压低声音,陛下还没下旨,是否要等圣驾?
陛下不会来了。苏木淡淡道,昨夜我入宫奏请,陛下说朕见不得血光,苏相全权处置便是
几位老臣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意。李从厚这是刻意回避,既不想承担斩杀功臣的骂名,又要借苏木之手立威。这位年轻的皇帝,看似懦弱,却也懂得帝王心术。
那这监斩官......刘昫试探着问。
我来。苏木说得轻描淡写,安重荣是我擒的,叛是我平的,这最后一刀,也该由我送。
他整了整衣冠,走出休息室,登上监斩台。当他出现在台上的那一刻,全场瞬间安静。无论是金吾卫、百姓,还是藩镇使者,都将目光投向这位传闻中的纵横家。
苏木没有坐下,而是负手立于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他的眼神并不凌厉,反而温润如水,但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他轻喝一声。
刑部尚书张昭远起身,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受国厚恩,不思报效,反勾结契丹,图谋不轨,罪在不赦。今已擒获,着即斩首,传首九边,以儆效尤。其家产抄没,家眷流放岭南。成德军将士,附逆者既往不咎,忠勇者各加一级。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全场死寂。这不仅是对安重荣的判决,更是对整个成德军的处置——不株连、不扩大,只诛首恶。这份,比单纯的杀戮更让人感到恐惧。
押上来!张昭远再喝。
囚车辘辘而行,安重荣被押上刑台。他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节度使,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一双眼睛依旧桀骜不驯。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凉棚里的藩镇使者,看到了远处的百姓,最后目光落在苏木身上。
苏木!他嘶声大笑,成王败寇,我安重荣认了!但你记住,这天下,不是你一个书生能说了算的!今日你斩我,明日自有斩你之人!
苏木面色平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安重荣,你错了。这天下,从不是谁说了算,而是民心所向,道义所在。你割据一方,鱼肉百姓,勾结外敌,卖国求荣。今日之刑,不是我要杀你,是国法要杀你,是民心要杀你,是这朗朗乾坤,容不下你这等乱臣贼子!
他转向全场,声音陡然提高:诸位!五代以来,藩镇割据,战乱不休。百姓流离,生灵涂炭。何故?就是因为有安重荣这等野心之徒,视国家如私产,视百姓如草芥!今日,我借安重荣的人头,告诉天下——凡敢割据者,凡敢谋反者,凡敢勾结外敌者,安重荣便是下场!
这番话,既是说给安重荣听,更是说给那些藩镇使者听。凉棚里,魏博节度使范延光的使者脸色发白,山南东道安从进的使者额头冒汗,就连一向沉稳的卢龙赵德钧使者,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苏木一声令下,不带丝毫犹豫。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血溅三尺,染红了刑台。全场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随即又归于死寂。
但苏木的表演还没有结束。他命人将安重荣的人头装入木匣,当场宣布:着令,将反贼首级,传首九边!另抄没安家家产,折价三十万贯,全数充入国库,用于赈济河北灾民!
这一招,既展示了朝廷的威严,又收买了河北民心。藩镇使者们面面相觑,心中都明白了一件事——这位苏相,不但会杀人,更会诛心。
二
处决结束,苏木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前往中书省。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果然,刚坐下不久,各地藩镇的奏折便如雪片般飞来。
范延光的奏折最为恭敬,不仅痛骂安重荣,还主动请求朝廷派员核查魏博兵员,表示愿为朝廷分忧。这是典型的高明表态——既认了怂,又保住了面子。
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的奏折则充满试探。他在折子里说:安重荣勾结契丹,罪该万死。臣愿率部讨伐契丹,收复幽云,为国分忧。表面请战,实则是想借抗辽之名,扩充兵权。
最棘手的是卢龙节度使赵德钧。他的奏折言辞恳切,却暗藏锋芒:臣镇守幽州,直面契丹,深知边患之危。安重荣之事,臣亦有失察之罪。恳请朝廷降旨,准臣募兵五万,巩固边防。
苏木将这些奏折一一排开,冷笑一声:都是人精。
冯道在一旁提醒:苏相,范延光虽表忠心,但魏博得了成德两州,实力大增,不可不防。安从进、赵德钧,都是手握重兵的老将,若不妥善处置,恐成第二个安重荣。
放心。苏木胸有成竹,他们越是试探,越说明心怯。安重荣的人头,已经让他们怕了。
他提笔,开始逐一批复。
对范延光,他写道:卿忠心可嘉,魏博兵员核查之事,由卿自行主持,朝廷信任。另,成德两州新附,民心未定,卿当善加抚慰,勿使生乱。这既给了范延光自主权,又暗中警告他——朝廷盯着你呢。
对安从进,他批复:契丹势大,非一动可灭。卿当固守本镇,训练士卒,待朝廷号令,再图北伐。这是软钉子,堵死了安从进扩军的借口。
对赵德钧,他批复得最为巧妙:幽州乃边防重镇,募兵固边,情理之中。然国用艰难,兵员宜精不宜多。准卿募兵一万,另派户部侍郎王松前往,协理军饷。这是典型的掺沙子——允许你募兵,但派个朝廷心腹管钱粮,让你扩军也扩不起来。
三份批复,刚柔并济,恩威并施。冯道看后,抚掌叹服:苏相这一手,可比十万大军。
还不够。苏木摇头,这些老狐狸,不见棺材不落泪。得让他们真正感受到疼。
他唤来影一:传令,命王彦章率部进驻邢州,与范延光。再命郭威从成德抽调三千精兵,移驻磁州,刘在明训练士卒。另外,派御史中丞李知损前往山南东道,。
影一领命而去。冯道听懂了——王彦章进驻邢州,是监视范延光;郭威移驻磁州,是分割成德余部;李知损去山南东道,名为犒军,实则是去查安从进的老底。
这一手棋,步步紧逼啊。冯道感叹。
紧逼,是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苏木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安重荣的死,只是第一刀。接下来,我要让天下藩镇明白——朝廷的刀,随时可以落下。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乖乖交权,要么等着被砍头。
三
然而,苏木的杀鸡儆猴并非毫无代价。
当夜,皇宫内,李从厚召见了苏木。年轻的皇帝脸色苍白,显然昨夜又没睡好。他看着苏木,欲言又止。
陛下有何吩咐?苏木主动开口。
苏相......李从厚斟酌着词句,安重荣已除,河北已定。朕以为,接下来当与民休息,不宜再动刀兵。范延光、安从进、赵德钧,都是老将,若能安抚,还是以安抚为上。
苏木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皇帝在表达不满——杀安重荣,立威是够威了,但也让其他藩镇人人自危。若继续高压,恐生变数。而李从厚,显然是收到了藩镇们的奏折。
陛下圣明。苏木躬身道,臣也是此意。所以臣才下旨,命王彦章、郭威进驻邢州、磁州,名为协防,实为安抚。让这些老将看到朝廷的兵马,他们自然安心。
李从厚松了口气:苏相考虑周全。只是......朕听闻,各地藩镇对苏相颇有微词,说苏相操之过急。朕以为,治国如烹小鲜,还是缓一些好。
苏木心中冷笑。他明白,这是有人在皇帝面前上眼药。安重荣之死让藩镇们怕了,他们不敢直接对抗苏木,便转而向皇帝施压,试图离间君臣关系。
陛下教训得是。苏木不卑不亢,臣年轻气盛,确有些操切。日后定当谨记陛下教诲,宽猛相济,恩威并施。
他这么说,李从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朕不是怪苏相,只是担心苏相树敌太多,于己不利。
臣谢陛下关爱。苏木顿了顿,不过臣以为,陛下与其担心臣,不如担心契丹。耶律璟虽北逃,但心有不甘。臣以为,当派使者前往契丹,重申盟约,同时加强幽州防务。此事,还需陛下决断。
他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契丹,既避开了皇帝的猜忌,又提醒皇帝——真正的威胁在外不在内。
李从厚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苏相所言极是。此事就由苏相全权处理吧。
走出皇宫,苏木的脸色沉了下来。影一从暗处现身:主人,宫中眼线来报,这几日有数位藩镇密使入宫,向陛下进献厚礼,其中就有范延光的侄子。
苏木冷笑:跳梁小丑。让王德妃盯紧点,看看陛下收了谁的礼,收了什么。
还有,苏木抬头望着满天星斗,告诉郭威,让他尽快找到安重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安重荣若不死,这场戏就还没唱完。
四
三日后,太行山深处传来消息——郭威的轻骑在一处山神庙中,找到了昏迷的安重荣,以及他最后七名亲兵。
苏木接到消息时,正在与冯道对弈。他听完禀报,落下一子,淡淡道:郭威果然没让我失望。
冯道看着棋盘,摇头叹息:苏相,你这一子落下,是绝杀。但你可曾想过,棋盘之外,还有更大的棋局?
苏木抬眼。
你今日杀安重荣,震慑藩镇,看似高明。但藩镇们怕了你,也就恨了你。他们今日怕你的刀,明日就会想夺你的刀。你树敌越多,自己的处境就越危险。冯道指了指皇宫方向,陛下年轻,心性未定。若有一日,他觉得你比藩镇更危险,你说他会如何?
苏木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冯相,你说得对。所以,这盘棋,不能只下在藩镇身上。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幽云十六州的位置停留片刻,然后一路南下,划过江淮,指向江南:藩镇要震慑,契丹要防备,南方的吴国、南唐、吴越,也在虎视眈眈。冯相,你说,若是这天下藩镇,突然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他们还会盯着我不放吗?
冯道一愣:苏相的意思是......
契丹。苏木吐出两个字,耶律璟虽败,但心不死。若他再次南侵,你说,那些藩镇,是会继续内斗,还是一致对外?
冯道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想......引契丹南下?
苏木摇头,我是要让契丹有机可乘。而我,会在他们南下的路上,挖一个比邢州更大的坑。
他坐回棋局,落下一子:冯相,该你了。
冯道看着棋盘,额角渗出冷汗。他发现,苏木这一子,看似落在边角,实则牵动了全局。整个棋盘,已经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苏相,你这棋,下得太大。就不怕,自己也陷进去?
陷进去?苏木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悲凉,冯相,我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已经陷进去了。这乱世,就是一盘死棋。要么掀翻棋盘,要么粉身碎骨。没有第三条路。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飞过窗棂。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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