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拾荒者公会仓皇逃窜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宇宙某些阴暗角落漾开几圈涟漪后，便迅速沉寂下去。七号楼的日子，重归那种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平静。后院池塘里那几条吃了“星际腌菜”的锦鲤，成了这份平静里最新鲜的乐子。
起初几天，锦鲤们只是显得格外精神，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不同寻常的金属光泽。但很快，更明显的变化出现了。它们不再像普通鱼类那样漫无目的地游弋，而是开始以一种充满韵律感的、近乎优雅的姿态，在池中划出复杂的轨迹。有时，它们会首尾相接，缓缓绕成一个完美的圆环，圆环中心的水面，会泛起极其微弱的、星辉般的光点；有时，它们又会悬停在某处，对着岸上的人轻轻摆动尾鳍，仿佛在打招呼。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每天来喂鱼的王大妈。她提着装鱼食的小桶，刚走到池边，那几条锦鲤便齐刷刷浮上水面，嘴巴一张一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竟让她莫名觉得……这些鱼在期待？甚至有点……乖巧？
“哎哟，这几条鱼成精了不成？”王大妈一边撒食，一边啧啧称奇，“瞧这机灵劲儿！比我家那傻孙子还懂眼色！”
消息很快传开。赵胖子闻讯赶来，背着手在池塘边研究了半天，一脸严肃地得出结论：“这一定是咱们小区生态环境优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成果！说明我的管理卓有成效！” 他立刻起草了一份《关于七号楼后院池塘生态奇迹的报告》，准备上报给街道办，争取评个“和谐社区示范点”。
小黑是池塘的常客。它现在不敢再打腌菜的主意，但对这几条“仙鲤”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嘴馋（毕竟是用“宝贝”腌菜喂出来的），又有几分同病相怜（都是“试验品”），还有一丝莫名的敬畏（总觉得这鱼有点邪门）。它经常趴在池边，对着水里的鱼嘀嘀咕咕：
“喂，鱼兄，商量个事儿呗？你们这身肉……呃，鳞片，看着挺补啊？分俺一片尝尝？就一片！俺保证不告诉老板！”
锦鲤们通常懒得理它，甩甩尾巴潜到水底。偶尔被烦得不行，会突然集体朝着小黑的方向喷出一串细密的水泡，水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撞在小黑鼻子上，凉飕飕的，吓得它一缩脖子。
“嘿！还敢戏弄俺！”小黑气得龇牙咧嘴，又不敢真跳下去抓鱼，只能干瞪眼。
最兴奋的当属苏晚晴。她几乎在池塘边搭了个临时实验室，架起各种探测器，全天候监测锦鲤的能量波动和游动轨迹。她发现，这些鱼游动时产生的微弱能量涟漪，竟然隐隐契合某种高阶的能量守恒模型，甚至能轻微影响周围的光线折射！她激动地拿着数据找林砚：
“林先生！您看！这些鱼……它们可能在无意识地进行低维度的规则演算！这简直是活体的生物计算机！如果能破解其中的原理……”
林砚正坐在阳台藤椅上，看柳红玉教林默认花园里的花。他扫了一眼苏晚晴平板上的曲线图，淡淡道：“喂多了，撑的。”
苏晚晴一噎，不甘心地追问：“那……那能不能再喂点别的？比如……上次那种腌菜还有剩的吗？”
林砚没回答，目光落在池塘方向。阳光下，那几条锦鲤正好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同步旋转，池心泛起一小片如梦似幻的星辉。林默似乎被那光芒吸引，伸出小手指着池塘，咿呀出声：「亮亮……鱼鱼……好看！」
柳红玉柔声笑道：“默仔喜欢看鱼呀？那妈妈常带你来。”
林砚收回目光，对苏晚晴说：“数据你留着玩。鱼，别动。”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苏晚晴只好悻悻地收起设备，但看向池塘的眼神依旧炽热，仿佛那里面游动的不是鱼，而是一个个行走的诺贝尔奖。
这小小的池塘，俨然成了七号楼小区新的神秘景点。偶尔有误入的野猫想捞鱼，还没靠近池塘，就会被那几条锦鲤齐齐用尾鳍拍起的水花吓跑；有调皮的孩子往水里扔石子，石子会在靠近鱼群时诡异地偏离轨道，轻轻落入池底。
一切都透着一种无害的、甚至有些温馨的奇异。
然而，在这份奇异之下，林砚能感觉到，池塘里凝聚的那一丝微弱的、被“和谐”规则浸润过的星辉之力，正如同一个更加醒目的灯塔，吸引着更深、更远黑暗中目光的注视。腌菜风波只是序幕，真正的客人，或许正在路上。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普洱。茶香氤氲中，他看着儿子开心的笑脸和池塘里闪烁的微光。
来吧。
他倒要看看，下一个找上门来的，会是个什么有趣的家伙。
只要别吵到他儿子看鱼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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