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大陆,凤城。
春日祭典,凤家大殿流光溢彩,满堂华贵,空气中却盘旋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今日,是凤家嫡女凤知微的及笄之礼,更是三年前她与凌王萧景珩定下的婚约兑现之日。
宾客满座,皆是凤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交头接耳,目光频频投向殿中高台,眼神里混杂着怜悯、幸灾乐祸与毫不掩饰的鄙夷。
“咚——”
一声厚重的殿门开启声,打断了所有窃窃私语。
一道玄色身影踏光而来,甲胄上还残留着边境的铁血与风霜。
来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却偏生一双薄唇,此刻正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
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手握重兵的凌王,萧景珩。
他身后,禁军鱼贯而入,肃杀之气瞬间冲散了满殿的喜庆。
凤家家主凤天豪脸色一白,连忙率领族人跪迎:“臣等,恭迎凌王殿下。”
萧景珩的目光如寒冬利刃,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人群,最终,定格在殿中央那个唯一站立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着繁复红裙的少女,身形纤细,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却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绝色。
她便是今日的主角,凤知微。
四目相对,萧景珩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尽讥诮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女灵脉尽废,经脉如朽木,连一丝灵气都无法容纳。如此废物,岂配为本王正妃?”
一言出,满堂哗然!
虽然人人都知凤家嫡女是个修炼废柴,但谁也没想到,凌王竟会在及笄大典上,当着全城权贵的面,如此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凤家最后一丝颜面!
压抑的寂静之后,是此起彼伏的窃笑声。
“我就说嘛,凌王殿下何等天纵奇才,怎会娶一个废物为妃?”
“可怜凤家,还真以为攀上了高枝,这下好了,脸都丢尽了。”
就在这时,一道柔弱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扑通一声跪在萧景珩面前,正是凤家二小姐凤婉柔。
她泪眼婆娑,哽咽道:“殿下息怒!姐姐她……她虽贵为嫡女,可自八岁那年之后,十年未曾引气入体,连最基础的灵徒都未达到……若因一纸旧约拖累了凌王殿下的无上前程,岂非我凤家之万死之罪?”
她一边说,一边用丝帕轻拭眼角,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博得了满堂同情。
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尽委屈的人。
人群角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紧紧握着手中的楠木拐杖,手背青筋暴起,他是凤家的福伯,看着凤知微长大。
别人不知,他却清楚记得,这位大小姐五岁便能辨识百草毒性,七岁时更是独立写出震惊杏林的《寒症十三变》残篇!
若非八岁那年,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高烧,毁了她一身灵根,如今的凤城第一天才,又岂会轮到旁人?
高台之上,凤知微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羞辱,更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灵魂深处,那段被强行灌入的、属于另一个“她”的记忆,正在疯狂翻涌!
她本是神医谷万年不遇的绝世奇才,医毒双修,一手活死人,一手肉白骨。
可笑的是,她倾尽心血救治的未婚夫,竟与她最信任的师妹联手,用一杯“蚀魂散”废了她所有修为,更将她绑在炼魂台上,活生生抽走了她一身精元,只为炼化那歹毒的邪功!
魂飞魄散前,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正是眼前这张俊美而冷酷的脸,用同样讥诮的语气说出的——
“知微,你太强了,强到让我感到恐惧。所以,你留不得。”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相似的背叛!
此刻,两世的记忆重叠,刻骨的恨意如岩浆般在胸口炸开。
凤知微只觉得心头戾火翻腾,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剧痛。
可她面上,却缓缓扬起一抹笑意,清浅如水,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妖冶。
“原来,我又活到了你们最得意的时候。”
她轻声低语,声音细微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面对萧景珩扔在地上的退婚圣旨,面对满殿的嘲讽,她没有哭,没有闹,更没有跪地哀求。
她只是提起裙摆,一步,一步,缓缓走下高台。
她的动作很慢,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株雪中寒梅,于凛冽中绽放着最后的孤傲。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停在萧景珩面前三步远处。
“你说我不配?”她轻笑,声音清冽如冰泉。
下一刻,她素手一翻,一只通体赤红、形如蚕蛹的蛊虫出现在她白皙的掌心。
“赤炎蛊!”有识货的宾客失声惊呼,“《千毒谱》记载的上古奇毒,服之三刻,五脏六腑如遭烈火焚烧,神仙难救!”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凤知微眼皮都未眨一下,便将那剧毒的蛊虫扔进了口中,干脆利落地咽下!
“疯了!她疯了!”
“天啊!宁死也不愿受辱吗?”
鲜血,顺着她苍白的唇角缓缓滑落,为她那张绝美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妖异的凄美。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笑得愈发灿烂,愈发肆意。
“萧景珩,你说我不配?很好。”
“但我要告诉你,今日你所弃之人,他日,你将匍匐于尘泥之中,连仰望我的资格,都需要耗尽你毕生的修为!”
话音刚落,一股灼热的剧痛猛地从丹田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赤炎蛊的毒性,开始发作了!
然而,就在那焚心蚀骨的剧毒即将摧毁她脆弱经脉的瞬间,她身体最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了万古的枷锁,被这至阳至烈的毒素“咔嚓”一声,撬开了一道裂缝!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一丝洪荒气息的诡异黑气,自她早已枯萎的经脉深处悄然涌动而出。
黑气与赤炎蛊的毒素甫一接触,非但没有被焚化,反而如饿狼扑食般,竟开始疯狂地吞噬起那霸道的毒力!
轰——!
两种极致的力量在她体内碰撞,引发了外界天地灵气的剧烈紊乱!
凤家大殿上空,风云变色,灵气倒卷,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腾蛇虚影,若隐若现,对天无声咆哮!
异象一闪即逝,快到让殿中众人以为只是错觉。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凡人不可及的九幽魔域深处。
一座万丈魔宫之内,王座上闭目疗伤的男人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瞳孔竟是诡异的猩红竖瞳,倒映着虚空中刚刚消散的腾蛇异象。
他一身玄黑长袍,周身魔气缭绕,俊美无俦的脸上,一道贯穿左眼的陈年伤疤平添了几分邪魅与煞气。
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胸口一道不断逸散着微弱金光的古老封印,低语如冰,仿佛能冻结时空。
“焚魂之咒……竟有人能以自身为鼎,以至毒为引,引动了腾蛇血脉的共鸣?”
那一瞬间,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跨越无尽虚空,缠绕上了他的命轮。
他的意识穿透层层壁障,精准地感知到了那个正在燃烧自己生命来破局的小女人。
她不怕死。
她在用自己的命,下一盘谁也看不懂的棋。
男人,魔尊沧夜,那双万年不起波澜的猩红竖瞳里,竟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名为“兴趣”的东西。
“有趣……这‘药引’,本尊收下了。”
凤家大殿内,异象散去,一切重归平静。
凤知微的身子晃了晃,体内,赤炎蛊的烈火与那股苏醒的神秘力量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交锋。
焚烧的剧痛与一种破茧新生的撕裂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欲昏厥。
可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狠厉。
那被尘封的古老血脉,在她饮下剧毒的那一刻,终于……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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