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
含珠和含玉面面相觑。
这花虽好看，却并非牡丹、兰花那般名贵，甚至有些乡土气息，未免也太寻常了吧？
哪比得上精心培育奇花异草来得风雅别致？
温珞柠看出她们的疑惑，浅浅一笑，解释道：
““你们想啊，绣品、诗词、甚至是软枕，终究是身外之物，再好再精致，也不过是众多心意中的一种。
而陛下曾亲口说过……
这凌霄花，是他儿时记忆中，属于他生母的、最温暖、最鲜活的颜色。”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轻柔而充满意味：
“我想在这霁月轩里，为他重新种下这片记忆里的颜色。
不必刻意禀报，无需邀功请赏，只待春风夏雨，阳光雨露，让花苗自己悄悄地在墙角生根、发芽、攀爬。
待到夏日来临，藤蔓自然会铺满墙头，花朵自会热烈地绽放。
当陛下某日偶然路过，或是远远望见这一墙不顾一切、肆意盛开的橙红时，或许……能在不经意间，勾起一丝深藏心底的暖意。
感受到一份始终在角落里默默生长、静静陪伴的牵挂。”
她回过头，看着两个逐渐恍然的丫头，笑意加深：
“这份心意，是埋在泥土里的，是随着时日自然生长的，它不喧哗，不争抢，却有着最绵长、最坚韧的生命力。
你们说，这比起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是不是……更贴心一些？”
含珠和含玉对视一眼，方才的疑惑尽数消散，不由地对小主这番细腻心思佩服不已。
她们小主可一点都不是是懒，明明是对陛下用了更深的情意啊！
寻常妃嫔争相献媚于眼前。
而自家小主，却将心意种进了土里，盼着它在岁月里静静生长，悄然慰藉帝王内心深处那一丝不为人知的柔软。
“那……小主，咱们何时开始动工？
可需要奴婢去内务府的花房，寻些品相上佳、或是颜色更稀罕些的凌霄花苗来？”
含玉连忙问道。
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霁月轩这处墙角，打理得既生机勃勃又不失雅致。
最好能成为长杨宫里一处别致的景致。
温珞柠想了想，道：
“不必刻意去寻什么名贵稀有的品种。
就要那最寻常、最皮实、最容易成活的那种便好，越是寻常，才越有那种蓬勃坚韧、随遇而安的生命力。”
她望向窗外明媚的春光，兴致勃勃说着：
“选个天气晴好、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几个亲自松土、挖坑、栽种、浇水。
以后得了闲，也要记得时时照料，浇水施肥，除虫修剪，让它顺着这面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长蔓延就好。
这般亲手栽种、看着它一日日长大的过程，本身便是一种乐趣。”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花苗和工具！”
含珠和含玉齐声应道，脸上都洋溢着干劲十足的笑容。
......
就在温珞柠主仆几人如火如荼地开始为栽种凌霄花做准备的同时。
另一厢，身处乾清宫的顾聿修也并未忘记她。
时值四月，岭南佳果荔枝成熟的季节，地方上进贡的第一批最为新鲜饱满的荔枝，由专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至京都。
荔枝娇贵，极易腐坏，运送所耗人力物力巨大。
历来是宫廷中彰显恩宠的象征。
皇帝吩咐将这批珍果分赐各宫，而送往霁月轩的那一份，除了用冰镇着、以保持鲜爽的两瓮红润荔枝外，还多了一件赏赐。
一盆含苞待放的两色垂丝海棠盆景。
赏赐送到霁月轩时，温珞柠正挽着袖子，在含珠的帮助下试着给一小块地松土。
闻讯，她净了手，迎至正厅。
看着装在精美竹编篮子里，颗颗饱满、红艳欲滴还连着翠绿枝叶的荔枝，她眼中不由露出欣喜之色，赞了一句：
“这荔枝看起来真不错，又大又水灵，瞧着就就让人口舌生津。”
那荔枝确实品相极佳，大小均匀，色泽鲜红，衬着碧绿的叶子，盛在编织精巧的篮中，宛如一幅静物画，诱人至极。
前来送赏的大太监李综全忙在一旁躬身，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解释道：
“婕妤小主好眼力！
陛下特意交待了负责分拣的师傅，定要挑最好的给您送过来。
不瞒您说，除了乾清宫陛下自用和仁寿宫太后娘娘宫里的，您这儿得的这份，无论是品相还是新鲜程度，那都是头一份儿的。”
他侧身示意身后小内监捧着的盆景，愈发恭敬：
“陛下还说，春日暄和，见内廷花房培育的这盆二色海棠甚是清雅。
想着小主素性雅致，特命奴才一并送来，给小主赏玩。”
温珞柠让含玉按例给了赏银，又额外多封了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递给李综全，语气温和道：
“有劳李公公辛苦跑这一趟。
这个给公公喝茶，还请公公替我多谢陛下恩典。”
李综全连声道谢：
“哎哟，温婕妤您太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当不起，当不起！
您的话，奴才一定一字不差地给您带到陛下跟前儿去！”
送走李综全后，温珞柠便吩咐含珠将篮子里的荔枝分给霁月轩上下伺候的宫人一些，让大家也尝尝鲜。
又让人仔细清洗了一盘，放在临窗的紫檀木小圆桌上。
她自己则坐在桌旁，一边剥着晶莹剔透、汁水丰盈的荔枝慢慢品尝，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桌上那盆海棠盆景。
只见植株虽不大，却枝干虬曲苍劲，显然是经年累月精心培育的成果。
最妙的是，枝条上竟同时孕育着两种花苞。
一种深粉，一种浅粉。
皆是垂丝品种，柔条袅袅，蓓蕾初绽，犹如胭脂点点，占尽春色。
配以紫砂浅盆，更显古意盎然。
“小主，这海棠真好看，一树两色，真是稀奇！”
含珠在一旁感叹了一番后，忍不住满含欣喜与期待地看向温珞柠，悄声问道：
“可......陛下忽然赏下这个盆栽，是个什么意思呀？”
她虽是在问。
但脸上那掩不住的欣喜与笃信之色，早已将心中的猜想表露无遗。
海棠，素有花中神仙之称。
其花语中有温和、美丽之意，亦寓含着珍惜、思念。
在宫中花谱中向来寓意着 “棠棣同馨”，有家宅和睦安宁的吉兆，其花繁叶茂，也暗合人丁兴旺、根基深厚的愿景。
陛下在赏赐时令鲜果的同时，特意送来这么一盆寓意吉祥的盆栽。
是不是在暗示希望小主能广延福泽，再接再厉，为天家绵延后嗣，令宫苑如海棠般繁盛峥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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