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沉重而透明。
上官金虹的气场是一张无形的网，每一根丝线都由权力和欲望织成，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威压。在这张网中，弱者的心跳会不由自主地与他的意志同步，最终被彻底掌控。然而，林玄站在那里，如同一块投入死水中的顽石。他没有散发出同样复杂而庞大的气场，从他身上弥漫开的，是一种截然不同，却无比纯粹的东西。
那是一种意志，一种由千锤百炼的拳头中凝结出的意志。
宁为直折，不为曲全。
这股意志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笨拙，却像一柄无形的锥子，蛮横地刺入了上官金虹那张天罗地网的中心。两种无形的力量碰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周围的空气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
上官金虹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一生阅人无数，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武者。眼前这个人的力量并非源于内功的深浅，也不是招式的精妙，而是源于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这信念化作了拳意，竟能与他浸淫权谋与武道数十年的气场分庭抗礼。
“有趣。”上官金虹的声音很平淡，但那双永远高高在上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讶异和……一丝杀机。
他缓缓抬起了双手。
一对奇特的环出现在他手中。一环如龙盘，一环似凤舞，在阴沉的天色下闪烁着诡异而华丽的光芒。龙凤双环一出，上官金虹整个人的气势骤然改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化身为执掌生杀大权的死神。
没有多余的言语，杀机已然沸腾。
金环破空，带起一阵尖锐的呼啸，仿佛龙吟凤鸣。那不是简单的投掷，环在空中划出不可思议的轨迹，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封死了林玄所有的退路。
林玄不退。他的字典里早已没有了“退”这个字。
他踏步，沉肩，一记八极拳中的“顶心肘”迎着那只龙环，直直撞了上去。另一只手握拳如锤，以硬碰硬，砸向了那只凤环。
“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林玄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伴随着诡异的旋转力道，从拳肘处疯狂涌入体内，震得他气血翻腾。他的拳骨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上官金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手腕一抖，龙凤环如有了生命般，在他指间盘旋飞舞，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金色光幕，向着林玄当头罩下。
这是一场毫无花巧的血战。
林玄放弃了所有精妙的变化，将自己化作了一柄最刚猛的铁拳。他双目赤红，体内的九阳真气如长江大河般奔涌，修复着受创的经脉，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挥拳。拳头与金环碰撞，每一次都像是用血肉之躯去撞击高速旋转的铁轮。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不断从他的手臂、胸前飞溅而出。他打得无比惨烈，以伤换伤，用自己身体的坚韧去消耗对方的锋锐。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股“宁为直折”的拳意，在鲜血与痛苦的浇灌下，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发昂扬，越发精纯。
他就像一棵在暴风雨中绝不弯腰的铁树，即便枝干尽断，也要用流血的树根，死死地钉在原地。
上官金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对方就像一个疯子，一个纯粹到极点的疯子。他的龙凤双环明明已经数次击碎了对方的骨头，甚至在他胸口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但对方的拳头却依然能准时地挥出，那股不屈的意志，仿佛能让这具残破的身体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战斗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上官金虹不再保留，双环合一，人随环走，化作一道金色的死亡龙卷，冲向林玄。这是他的必杀之技，环未至，那股撕裂一切的劲气已经让林玄浑身的皮肤感到了针刺般的剧痛。
林玄深吸一口气，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那金色的龙卷即将把他彻底吞噬的瞬间，他没有选择用双拳去抵挡，而是做出了一个让上官金虹都无法理解的动作——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侧过身，用自己的左肩，硬生生地迎向了那只飞旋的龙环！
“噗嗤！”
锋利的环刃瞬间切开了他的皮肉，绞碎了他的肩胛骨，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身体里。剧痛如海啸般席卷了林玄的每一根神经，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他没有。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肌肉猛然收缩，竟死死地用身体锁住了这只致命的龙环！
上官金虹的攻势为之一滞。这万分之一刹那的停顿，对整个战场来说，却如同永恒。
一直站在远处，沉默得像一座雕像的李寻欢，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一道光。
不是电光，不是刀光，而是一道仿佛从他生命中射出的光。这道光出现时，就好像它本该就在那里。它不快，却让人无法躲避；它不亮，却比太阳更灼人。
上官金虹看见了这道光。以他的武功，他本可以躲，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他也躲得开。
但他没有躲。
因为他不信。他不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例不虚发”的神话。他是金钱帮的帮主，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绝顶高手，他的手，能掌控世间一切。区区一把飞刀，一个传说，又岂能例外？
他伸出了自己那只完美无瑕、从未失手过的右手，想要去接住那把刀，去捏碎那个神话。
就是这个“不信”的念头，让他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不是动作上的犹豫，而是心灵上的破绽。他想的不是“躲”，而是“接”。
飞刀穿喉而过。
那道光，寂灭了。
上官金虹脸上的自信和傲慢凝固了，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离飞刀只差分毫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
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不是败给了那把刀，也不是败给了李寻欢。
他败给了自己的不信。
沉重的身体轰然倒地，龙凤双环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哐啷”一声掉落在尘埃里，发出最后的悲鸣。
林玄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鲜血从口中和肩上的伤口汩汩流出，但他看着上官金虹的尸体，眼中却燃起了一道明悟的光。
他终于亲眼见证了，原来“信”，本身就是一种超越一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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