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希望。
档案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吴飞、李凯和周涛三人背靠着背，组成一个临时的防御三角，紧张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只有孙晓静，在被冰冷的物体抵住后颈的瞬间，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别动。”姜离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低语，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慵懒与残忍，“不然，我可不保证，这把手术刀会不会不小心划破你漂亮的脖子。”
手术刀！
这三个字让其他三人头皮发麻。
“姜离！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凯鼓起勇气，对着黑暗低吼道，“你冲我们来算什么本事！有种去找林老师！”
“嘘……安静点，李同学。”姜离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飘忽不定，“别着急，跟林老师的游戏，我会慢慢玩。至于你们……你们是林老师最得意的作品，不是吗？我只是很好奇，这些‘作品’，在失去‘创造者’的指引后，到底能有多出色。”
他像一个变态的艺术评论家，在审视自己的藏品。
“放开她！”吴飞怒吼一声，凭着感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然而，他扑了个空，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的书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呵呵……真是冲动啊，吴同学。”姜离的笑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出现在了周涛的身后。
周涛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拳。
拳头挥过，依旧是空无一物。
“太慢了。”姜离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你们的反应，你们的力量，你们的恐惧……所有数据，都太普通了。真让人失望，林老师就是用你们这些‘废料’，创造了那些奇迹吗？”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进每个人的心里。
恐惧、无力、羞辱……各种负面情绪，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李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姜离的目的，是玩弄他们，摧毁他们的意志！
他是在进行一场心理上的虐杀！
“大家别慌！”李凯大声喊道，“他是在故意制造恐惧！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周涛，报出房间布局！”
被点到名字的周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报出一连串数据。
“十二排书架，南北走向，每排长十五米，间距一点五米！南侧通风口在三米高处，直径零点五米！北侧通风口在地面，被第三排书架挡住了！”
他的声音，像一盏灯，在黑暗中为众人指明了方向。
“很好！”李凯立刻做出判断，“吴飞，你听我指挥，向左前方移动三步，然后右转，你的正前方五米处，是总电源开关！想办法把它破坏掉，制造短路！就算不能开门，也要把灯给我弄亮！”
“收到！”吴飞立刻行动起来。
“孙晓静！”李凯又喊道。
然而，没有人回应。
“孙晓静？”李凯的心沉了下去。
“别叫了。”姜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愉悦，“她现在，可没空回答你。”
黑暗中，传来孙晓静一声压抑的痛呼。
“你对她做了什么！”吴飞和李凯同时怒吼。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的手很巧，所以，帮她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正’。”姜离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混蛋！”
李凯彻底怒了，他放弃了所有计划，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朝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孙晓静，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微弱，但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她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冷静。
“左边，七点钟方向，距离三米，他在移动。”
李凯猛地刹住脚步。
黑暗中，姜离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微微一顿。
“哦？”他发出了一声轻咦，似乎有些意外。
孙晓静没有理他，继续用她那平静无波的语调，报出一个个坐标。
“右边，两点钟方向，距离五米，速度加快了。”
“正前方，十二点钟方向，距离七米，他停下了。”
她的声音，就像最高精度的雷达，在黑暗中，将那个如同鬼魅般的敌人，死死地锁定。
李凯和吴飞都愣住了。
他们不明白，在视觉和听觉都被剥夺的情况下，孙晓静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有意思……”姜离的笑声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兴趣，“你是怎么做到的？”
孙晓静没有回答。
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在她的感知世界里，整个档案室并不是一片黑暗。
一缕缕微弱的气流，正从通风口涌入，流过一排排书架，最终汇聚成一个复杂的、动态的“风的领域”。
而姜离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呼吸，甚至每一次心跳带来的微弱体温变化，都会对这个“风的领域”产生极其细微的扰动。
这些扰动，在其他人看来毫无意义。
但在孙晓静那被林默开发到极致的、对“流体力学”和“微观感知”的天赋面前，却构成了最清晰的图像！
这是林默曾经在课堂上，用一杯热茶和飘散的烟雾，教给她的东西——“万物皆为介质，万物皆可为眼”。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在黑暗中“看”着姜离。
“后面！”孙晓静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警告。
李凯和吴飞想也不想，立刻向两边扑倒。
一道冰冷的寒光，擦着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狠狠地钉在了书架上。
是那把手术刀！
“干得漂亮！”吴飞大吼一声，他已经摸到了墙上的总电源箱。他没有去开灯，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李凯给他的那个金属球，狠狠地砸了进去！
“滋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响起！
整个档案室的灯光，在一瞬间疯狂闪烁起来，忽明忽暗，如同群魔乱舞。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噪音刺激得睁不开眼。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孙晓静猛地挣脱了姜离的钳制，向后翻滚，同时将一枚从吴飞那里拿到的强光震撼弹的拉环，用牙齿咬开，扔向了身后。
轰！
又是一次剧烈的闪光！
“撤！”李凯大吼。
四人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周涛之前报出的、位于地面的北侧通风口，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当他们撞开书架，从狭窄的通风口狼狈地钻出去时，身后，档案室的灯光彻底熄灭，再次归于死寂。
走廊里，劫后余生的四人剧烈地喘息着，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们虽然狼狈，但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的眼神里，恐惧已经被一种更明亮的东西所取代——那是战胜了不可战胜之敌后，所获得的、名为“成长”的勋章。
吴飞看了一眼孙晓静还在微微流血的右手手腕，上面有一道细长的、被手术刀划开的伤口。
“你……”
“我没事。”孙晓静摇了摇头，她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眼神却异常坚定，“他说的对，我的手，还不够稳。”
档案室内。
姜离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捡起地上那枚被引爆的强光震撼弹外壳，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粗糙的做工，不稳定的化学配方……但却充满了……生命力。”
“林默……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向走廊里的四个学生。
“游戏，现在才变得好玩起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用不知名木头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小鸟。
他将木鸟轻轻放在窗台上，然后转身，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而那只木鸟，在接触到窗外月光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振翅，飞向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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