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临。
这于萧家来说是无上殊荣。
萧震霆听闻这个消息，率府中众人恭敬的跪地相迎。
“臣，恭迎皇上圣驾。”萧震霆披麻戴孝，给皇帝叩首磕头，声音依如往昔有力，只那眼圈却是通红。
皇帝摆了摆手，叹息：“都起身吧，朕今日，是来送老国公。”
“臣替先父，谢过皇上隆恩。”萧震霆哽咽回了一句，领着萧家众人退后。
宫侍取了香，点燃后交给皇帝，建安帝在老国公灵前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中，朝旁侧宫人看了一眼。
立时有公公上前打开一张白色卷帛，宫人扯着公鸭嗓子，细数着老国公生平所建之功，念着皇帝亲手，为老国公写的悼文。
颜殊垂头跪在众人中间细细听着。
萧氏一族于大炎朝堂之上浮沉两百余年，自然的有过辉煌繁盛，可也有过困窘低潮，甚至还曾两度，险些举族倾覆。
而二十三年前，建安帝登基之时，老国公曾鼎力相助，这是建安帝对萧家看重的最大原由，也因此有了萧家这几十年的繁荣昌盛。
这也是建安帝亲自来吊唁的根源。
老国公一生戎马建功无数，生了八子却有四子都战死沙场，且从不居功自傲谨记臣子本份，直到病痛缠身后上书还权、想要卸甲归田。
皇帝却并未收回兵权，而是将兵权，交给了萧震霆。
可惜萧震霆虽是老国公的嫡子，自幼也随名师习文练武，更是才及冠便随父兄上了战场，行军打仗吧，他勉强也还算有一套。
但他明显没有老国公的魄力心性和远见，也并不能了解老国公的苦心。
他和林氏自小培养阮溱溱，后来又一心把阮溱溱嫁进皇室，想以此延续萧家繁荣，也想让萧家的辉煌更上一层。
阮溱溱也是心比天高，不止想做王妃，还妄想母仪天下。
结果他们眼光差选错边，最终也因此累及整个萧国公府门庭败落。
自然的，萧震霆原本也并非老国公心目中最佳的爵位继承人，据说老国公真正看中的人乃是嫡长子萧明昭。
萧明昭也是镇国公府上上一任世子。
可惜萧明昭二十五岁就战死沙场，膝下只留有一子一女。
长女萧翎儿，二十六，早就已经嫁人，次子萧忆，今年二十三岁。
萧忆也是萧家嫡长孙，如今已在边关军中任职。
还是二十三年前。
时值大炎朝新皇登位那年，夺嫡之争未平，朝野上下内乱动荡。
大越趁虚而入，举重兵进犯。老国公助新皇登基后，便急急奔赴边关。
大炎与大越那一役，大炎史志中有详载，胜的委实惨烈。
父子六人同上战场，可是六人去，却只两人归。
嫡长子萧明昭万箭穿身而亡，死前被越国大军包围，却至死都高举大炎萧字旗，没有半分折腰屈膝。
他的尸首最终是大越皇帝命人以礼敛葬送回。
只凭此一点。
足见萧明昭其人品才华。
庶次子萧正铭，嫡五子萧怀远，和庶七子萧钧曜，亦是勇猛无匹。
萧正铭战死，被找到后，尸首都是残缺不全。
萧怀远和萧钧曜以及萧震霆，奉老国公之命带兵三方突围。
可敌我悬殊太大，最终是萧怀远和萧钧曜，拼死拖住越国骑兵，给重伤的萧震霆争取到机会，让他冲破围困搬来救兵。
萧正铭和萧怀远战亡时，都初为人父不久。
而萧钧曜战死时才十七岁，刚过及冠之年都还未成亲。
他的未婚妻，不顾家人阻止，和他的灵位拜堂，结冥婚嫁进了萧家。
那一役萧震霆也身受重创，昏迷了七日方醒。
老国公更是痛失四子，心神大殇引发旧疾，之后身体大不如前。
而当时的国公府中，孙子辈都年幼未长成。剩余的四子，萧一鸣人所共见的不成器，萧延松走的又是文官路子。
萧璟宜当时才十五，都还没行过及冠礼，且他素来不喜行军打仗。
府中无人能当大任。
镇国公的世子位就这样落在萧震霆的头上。
十五年前老国公旧伤加病重不得不卸甲，皇帝让萧震霆袭了爵位，不过那时还有老国公威名震慑，无人敢生事。
然则……
十三年前边关战事再生，萧震霆却是判断失误接连败北。
若非萧霖救他一命，只怕萧震庭也早死了。
老国公知悉后拖着病体，强行赶赴边关，虽最终平定大越，却也因此病的更加严重，长年都靠着药物将养。
这几年卧养在榻，自己起身都难，衣食住行也必须要人照顾。
颜殊思索着萧家这几十年来过往。
她在想祖父这些年在病中，是否有动过废而另立的念头。
十几年过去，萧震霆虽行事谨慎，再未犯大过，可是他也未曾做出过任何能令人称道的建树。
显而易见，凭他的才能想要撑起萧家，还是有些不现实。
萧家孙子辈如今也都长成，不管是萧慎还是大房萧忆，又或是其它几房的后辈，优秀者其实也不少。
只是这点……她前世今生，都未听人提及过。
想想就算有想过，以祖父的睿智估计也只是想想，绝不会说出来。
哪怕是根糖葫芦，你给了人家，也不是想拿回来，就能拿回来的。
更何况是爵位？
萧震霆早已袭爵，且这十几年虽无大功却也无大过，找不到那个由头，却来提及此事，结果只会多掀波澜。
得不偿失。
反倒不如让后辈自己去闯荡拼搏。
归根结底。
大男儿成家立业，最终都只能靠自己，别人就算能帮，也只是一时的。
颜殊兀自走神。
蓦地~
有人扯自己衣袖。
颜殊偏头去看，却发现是跪在自己身边的萧慎。
“七妹妹，别发呆了，皇上叫你。”萧慎低低提醒一句，便又垂下头。
颜殊这才发现，灵堂里所有人，都正看着她。
可皇帝为何点名要见她？
颜殊本能的想起，钱巍在镇国公府大门前，对萧霖放过的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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