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贫民窟边那条浑浊的河水,缓慢而滞涩地流淌着。他汶依旧每天为生计奔波,但身后多了一条名叫巴差的小尾巴。起初他万分不情愿,觉得是累赘,是拖慢他搜寻速度的障碍。但巴差实在太乖了,乖得让他狠不下心。
他学着像他汶那样,睁大眼睛在垃圾堆里寻找有用的东西。他力气小,搬不动重的,就专挑那些轻巧的塑料瓶和颜色鲜艳的瓶盖。每次找到一个,他就会像献宝一样,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他汶面前,举起手里的“战利品”,眼睛亮晶晶地求表扬。
“哥哥,看!”
他汶通常会瞥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算是回应。但若是巴差找到的是个特别完整或者少见的瓶子,他汶会难得地多说一句:“……还行。”
这就足以让巴差开心一整天。
他汶也慢慢摸索出带孩子的门道。他知道哪条路相对平整,不会让巴差摔跤;知道哪个时间段的垃圾车会来,能捡到相对“新鲜”的玩意儿;也知道哪个区域的流浪狗比较凶,要提前绕开。他依旧沉默寡言,神情警惕,但牵着巴差的那只手,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松开。
然而,贫民窟从来不是童话世界。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滋生着与年龄不符的恶意。
他汶和巴差这对组合,早就引起了附近几个大孩子的注意。一个是以“大块头”诺鹏为首的七八个男孩,他们比他汶大两三岁,是这片区域的“小霸王”,专门欺负比他们弱小、落单的孩子。他们看不惯他汶那副独来独往、眼神凶狠的样子,更对他身边那个漂亮得过分、被保护得很好的小不点产生了扭曲的好奇心。
这天下午,他汶在一个废弃的汽车骨架里发现了一小段看起来还能用的铜线,这能换到不少钱。但东西卡在很里面,他需要费点功夫才能弄出来。
“在这里等着,”他汶把巴差带到旁边一个相对干净的破木箱后面,严肃地叮嘱,“不准动,不准出声,我很快就好。”
巴差抱着他汶塞给他的一个空罐头瓶,乖巧地点头:“嗯,巴差不动。”
他汶看了他一眼,还是不放心,又补充道:“有人来,就喊我。”
“好。”
他汶这才钻进了汽车骨架里,专心致志地对付那截铜线。金属摩擦的声音掩盖了逐渐靠近的、不怀好意的脚步声。
诺鹏带着他的几个跟班,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他们看到了独自坐在木箱后、抱着罐头瓶的巴差。
“哟,看看这是谁?”诺鹏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小少爷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那个凶巴巴的哥哥呢?”
巴差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罐头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记得哥哥的话,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于是他紧紧闭着嘴巴,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往汽车骨架的方向看。
这个动作暴露了他汶的位置。
诺鹏的一个跟班立刻朝汽车骨架那边吹了声口哨,带着嘲弄:“嘿!小野狗!钻在破烂里找屎吃吗?”
汽车骨架里的动静停了。
诺鹏则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巴差身上。巴差害怕的样子似乎取悦了他,他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捏巴差的脸颊:“啧啧,真嫩啊,跟小姑娘似的。你哥哥从哪儿捡到你这么个宝贝?”
他的手粗糙肮脏,力道很大,巴差白皙的脸颊立刻被捏红了,疼得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摸起来还挺舒服。”诺鹏猥琐地笑着,手又不安分地去揉巴差的头发,把他好不容易被哥哥梳理整齐的头发弄得一团糟。旁边的跟班们发出哄笑声,也跃跃欲试地想上来摸一把。
“放开他!”
一声嘶哑暴怒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他汶像一头发狂的幼兽,从汽车骨架里猛地冲了出来。他手里甚至还攥着那截刚扯出来的、边缘锋利的铜线,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诺鹏那只还在巴差脸上作恶的手。
诺鹏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但看到只有他汶一个人,而且年纪比他们都小,他立刻恢复了那副混混头子的模样,叉着腰,轻蔑地说:“怎么?碰一下都不行?这小玩意儿是你妈啊?”
他汶根本不跟他废话,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目标明确——诺鹏。他手中的铜线带着破空声,直接往诺鹏脸上招呼!
诺鹏没想到他这么不要命,仓促间抬手一挡,铜线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血口子。
“操!你他妈敢动手!”诺鹏疼得龇牙咧嘴,怒火也上来了,“给我打!连那个小的一起揍!”
场面瞬间失控。
他汶再凶狠,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七八个年龄和体格都占优势的对手,他毫无胜算。拳头和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头上。他被打倒在地,却像一头被困住的狼,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手里的铜线,不让他们靠近巴差。
“哥哥!不要打哥哥!”巴差看到哥哥被打,一直强忍的恐惧和眼泪终于决堤。他哭喊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抱住他汶,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去挡那些落下的拳脚。
“巴差!别过来!走开!”他汶看到他冲过来,目眦欲裂,嘶声吼道。
但已经晚了。一个跟班顺手推了巴差一把,巴差踉跄着摔倒在地,膝盖磕在石头上,瞬间渗出血珠。另一个孩子趁机在他背上踹了一脚。
疼痛和巨大的恐惧让巴差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他挣扎着,还是爬到了他汶身边,用小小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汶的头,把自己当成一面脆弱的盾牌。
“不准……不准你们打哥哥……”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勇敢。
他汶感觉到巴差温热的眼泪滴落在自己脸上,感觉到那具小小的、颤抖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试图保护他。一种比身体上的疼痛强烈千百倍的痛苦和无力感,像毒液一样瞬间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恨!恨这些欺负巴差的人!更恨自己的弱小!他连自己捡到的、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挣扎得更凶了,但换来的只是更密集的殴打。
诺鹏看着地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那个哭得凄惨的小不点,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又踹了他汶一脚,啐了一口:“没劲!下次再敢嚣张,见一次打一次!我们走!”
一群坏孩子哄笑着,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两个蜷缩在一起的身影。
殴打停止了,空气里只剩下巴差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他汶粗重痛苦的喘息。
他汶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脸上火辣辣地疼,嘴里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但他顾不上自己,他用力推开还死死抱着他、哭得浑身发抖的巴差,挣扎着坐起身。
“别哭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未消的怒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自责和恐慌。他检查着巴差,看到他红肿的脸颊,破皮的膝盖,还有背上那个清晰的脚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巴差被他吼得哭声一噎,抽噎着,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当看到哥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渗着血时,他刚刚止住一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伸出小手,想去碰又不敢碰,带着哭腔问:“哥哥……疼不疼……”
他汶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洗过、更加清澈透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对自己的心疼和恐惧,所有强撑起来的凶狠和怒气,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将巴差狠狠地、用力地搂进了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巴差被他勒得有些疼,但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也用力回抱住他汶,把小脸埋在他同样伤痕累累却无比温暖的颈窝,放声大哭,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
他汶紧紧抱着怀里颤抖的小身体,下巴抵在巴差柔软的发顶,感受着那温热的泪水浸湿自己破旧的衣领。他闭上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弱小,就会挨打。弱小,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这个残酷的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他十岁的灵魂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渴望力量,渴望强大到足以碾碎所有敢伤害巴差的敌人。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凝固在污浊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泪水的咸味,以及一种名为“蜕变”的、痛苦而坚定的气息。刀嘴海雀的羽毛被撕扯得凌乱,怀中的蛇鹫雏鸟受了惊吓。但这一次共同的伤痕,让他们的羁绊,在疼痛中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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