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夜，在后半段终于重归真正的宁静。修补好的门框还散发着新鲜木材的气味，青砖地面被擦得反光，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只是一场幻觉。
吕辉然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盘膝坐在厢房的床榻上，意识沉入那片深邃的“海”。金色符箓与暗红契约静静悬浮，如同日月同天。他不再试图去“驱动”那枚“初火之契”，而是像冷月建议的那样，尝试去“理解”它，去感受它内部蕴含的那份关于“定义”与“平衡”的古老韵律。
这很困难。那暗红符文如同一个紧闭的保险库，他的灵觉探过去，大多时候只能感受到一片混沌与灼热，偶尔才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仿佛星火闪烁般的意念碎片——关于“存在”的边界，关于“规则”的韧性，关于“虚无”的必要……
一夜无眠，收获寥寥，但他并不气馁。他知道，这种层次的力量，绝非一蹴而就。
天光微亮时，他走出厢房，深吸了一口清晨凛冽的空气。院子里，吕大爷已经起来了，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动作活动着筋骨，不像任何已知的拳法，更像是在……模拟某种能量的自然流转。
看到吕辉然出来，吕大爷动作没停，只是瞥了他一眼：“睡不着？”
“嗯，脑子里东西有点多。”吕辉然老实回答。
“那就别闲着。”吕大爷朝墙角那堆之前吕辉然搬回来的、修电路剩下的零碎玩意儿努了努嘴，“去，给老子用那些东西，搭个能自动浇花的玩意儿出来。不准用电线，就用你自个儿那点‘气’牵着。”
吕辉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爷爷的用意。这是让他用最精细的方式，去练习操控自身力量，尤其是那枚金色符箓所代表的“现实”能量。让能量如同水流般，去驱动最普通的物理变化。
他走到那堆零碎前——几个废弃的齿轮、一小段铜管、一个漏了的塑料瓶、几根橡皮筋……东西五花八门。
他拿起一个齿轮，尝试将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色能量注入其中。能量太猛，齿轮“咔”一声裂了条缝。太弱，又纹丝不动。
他沉下心，不再急于求成，而是仔细感受着齿轮的材质、结构，感受着自身能量最细微的波动。一次，两次，十次……
当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将金光洒满小院时，吕辉然额角见汗，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他面前，一个简陋却完整的装置搭建了起来：利用齿轮组和橡皮筋的弹性势能，通过他一丝极其稳定、如同发丝般纤细的金色能量流作为“开关”和“动力微调”，成功地让一段小铜管每隔一段时间，就从那个修补好的塑料瓶里汲取一点水，滴落到窗台那盆仙人掌的土壤里。
水滴落下，发出“滴答”轻响。仙人掌在晨曦中显得格外青翠。
“马马虎虎。”吕大爷不知何时停止了活动，站在他身后看了一眼，评价道，“能量控制还是糙，浪费了七成。不过……思路还行。”
能得到爷爷一句“思路还行”的评价，吕辉然已经相当满意。他感觉到，经过这一早上的折腾，他对自身力量的精细掌控，确实提升了一小截。那枚金色符箓的运转，也更加圆融了一丝。
“谢谢爷爷。”
“谢个屁，基本功而已。”吕大爷摆摆手，扛起柴刀，“老子出去溜达溜达，看看还有没有不开眼的在附近转悠。你看家，顺便想想，怎么用你那‘烟火气’，把这整个院子的‘场’给老子弄得再结实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摸进来。”
说完，他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吕辉然看着爷爷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搭建的那个简易自动浇花装置，心中若有所悟。守护，未必需要惊天动地的力量，将力量融入日常，于细微处见真章，或许才是“守夜人”真正的传承。
他重新在槐树下盘膝坐下，不再仅仅感应地脉和古井，而是尝试将自身的气息，与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联系起来。他想象着自己的能量如同最细腻的蛛网，轻柔地覆盖、渗透，与这老宅本身沉淀的岁月气息、与槐树的生机、与古井的深邃融为一体，形成一个更加内敛、也更加坚韧的整体防御。
这个过程比搭建装置更加耗费心神，但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与充实。
临近中午，吕大爷还没回来，林晚照在厨房里准备着简单的午饭，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为这古老的小院增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活气息。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王胖子那特有的大嗓门：
“辉然！辉然！开门！大事不好了！”
吕辉然眉头一皱，收敛气息，起身开门。
只见王胖子满头大汗，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一把抓住吕辉然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道：
“辉……辉然！拆迁队……拆迁队他们……他们把刘奶奶……把刘奶奶给强行带走了！说是要做什么‘动员工作’，我看他们那架势根本不对劲！刘奶奶都八十多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吕辉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冰冷。
对方果然没有罢休！正面强攻老宅失利，就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街坊，试图瓦解他们的凝聚力，甚至可能……是想引他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在哪儿？”吕辉然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寒意。
“就刚才！在街口！被几个人硬塞进一辆面包车拉走了！我拦不住啊！”王胖子急得直跺脚。
吕辉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但刘奶奶对他一直很好，他不能坐视不管。
他看了一眼厨房方向，林晚照也听到了动静，正担忧地望过来。
“晚照姐，你留在家里，锁好门，无论谁叫都别开。”吕辉然沉声吩咐，然后对王胖子道，“王哥，你去通知其他几个信得过的街坊，让大家暂时别出门，互相照应着点。”
“那你呢？”王胖子问。
吕辉然眼中寒光一闪，体内两枚符文微微流转。
“我去把刘奶奶……接回来。”
他转身回到厢房，将那块冷月给的冰晶小心收好，然后背起了那柄用布包裹的青铜短剑。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
第二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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