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除夕夜。
秦家峪，周家大院里里外外挂满红灯笼，雪花落在滚烫的灯罩上，“呲啦”一声化成白汽。
堂屋里，两张八仙桌拼在一块儿，赵玉梅和几个儿媳妇正热火朝天地包着饺子，白面沾满身，笑声就没断过。
周野呢？
他自个儿霸占着里屋最暖和的土炕，身上盖着厚棉被，脑袋枕着个荞麦皮枕头，旁边的小炕桌上摆着一盘炒花生米，一壶茉莉花茶，正对着屋里那台全村独一份的14寸黑白电视机，看得有滋有味。
老爹周铁梁揣着手，在他旁边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念叨：“六子，你给爹透个底，今儿个晚上，真有咱家的东西？”
“爹，您这都问八遍。”周野懒洋洋地翻个身，捏颗花生米扔嘴里，“您就踏实看您的《武松打虎》，等会儿演到景阳冈，保准有惊喜。”
“去你的！”周铁梁笑骂一句，“我可听说，今儿个这叫什么……春节联欢晚会，是给全国人民看的！咱那‘小霸王’真能上？”
旁边正擀饺子皮的大嫂王素芬也凑过来，一脸神秘：“我听公社广播里说，这玩意儿叫广告，老鼻子贵！六弟，得上万吧？”
周野眼皮都没抬，含糊不清地嘟囔：“嫂子，您这格局小不是？上万？上万块钱够干嘛的，给咱家这电视机配个遥控器都不够。”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了。
上万块还不够？全家人看周野的眼神，都跟看外星人似的。
就在这时，电视机里，谷一老师那首风靡全国又备受争议的《乡恋》，在万众期待中终于唱响。
那略带“靡靡之音”的甜美歌声，抓住所有人的耳朵。
周野也舒坦地哼哼起来，正听得入神，画面毫无征兆地一黑。
“哎？咋回事？电视坏啦？”大哥周山一嗓子喊出来。
下一秒，熟悉的黄土地出现在屏幕上。
是秦家峪！
“哎哟！这不是咱村口那大槐树吗！”
“那不是铁蛋他们几个臭小子吗！光着屁 股玩泥巴的样子都给拍上去！”
院里院外炸了锅。
紧接着，黑白褪去，色彩涌现。
明亮的教室，干净的桌椅，孩子们围着“小霸王”学习机，奶声奶气地念着：“A-p-p-L-E, apple.”
那张张小脸上洋溢的喜悦，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画面再转。
会议室里，周野那张熟悉的、带着三分懒散七分不羁的侧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他对面，那个金发老外惊愕挫败的表情，被定格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行中英双语的字幕浮现：
未来，属于每一个梦想者。
——桃源电子
短短15秒，一晃而过。
可周家大院，已经沸腾了！
“我的天爷！老六！你真上电视啦！给咱老周家，不，真给咱秦家峪长脸！”周铁梁激动得老脸通红，一巴掌拍在周野背上，拍得他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爹，您轻点儿，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您当年炸碉堡的劲儿。”周野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
“值！太值啦！”老娘赵玉梅的关注点永远那么精准，她拉着周野，眼睛里闪着精光，“六儿，你跟娘说实话，这15秒，到底花多少钱？”
周野伸个懒腰，慢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一百万？”赵玉梅倒吸一口凉气。
周野摇摇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百万美金的赔款，咱给人家免了。至于这广告费嘛……人电视台领导说，这叫为国争光，精神可嘉，给咱算个内部友情价。”
他那副得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把一家人逗得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院外那台刚安上的电话，跟催命似的“叮铃铃”响个不停。
“谁啊，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消停吃顿饺子。”周野不情不愿地从热炕上爬起来，趿拉着鞋走出去。
“周！my God！你这个疯子！你就是上帝！”
电话刚一接通，乔纳森那激动到破音的伦敦腔就从听筒里喷薄而出，震得周野耳朵嗡嗡响。
“嘛呢？喊丧呢？”周野一脸嫌弃，“有事说事，饺子都凉。”
“不！是沸腾啦！”乔纳森在那头语无伦次地吼着，“华府！他们刚刚开记者会，发言人亲口说的，鼓励‘健康的、积极的商业与文化交流’！威尔逊那个蠢货，他的禁运议案，现在成整个华府最大的笑话！他的公司股票一开盘就跳水！他完蛋了！我们赢啦！你用15秒，在除夕夜，给整个西方世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周野把话筒拿远些，免得被这洋鬼子的唾沫星子喷到。
他听着乔纳森在那边手舞足蹈地汇报战果，脸上却没多少表情，只是打个大大的哈欠。
“哦，知道啦。”
“什么？就一句‘知道了’？”乔纳森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没憋过气去，“周！这可是历史性的胜利！你难道一点都不激动吗？”
“激动啥？”周野撇撇嘴，往屋里瞅一眼，饺子的香气已经飘出来，“屁大点儿事儿。他打他的牌，我过我的年，有什么问题吗？再说，赢不是应该的吗？难不成我花那么多心思，是陪他过家家玩儿的？”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补充道：
“行了，别在那儿一惊一乍的，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以后记住，跟着我周六爷混，这种场面都是开胃小菜。挂啊，我娘喊我吃饺子了，韭菜鸡蛋馅儿的。”
“啪”的一声，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把乔纳森后面一长串的崇拜和惊叹，全都关在听筒之外。
转身回屋，看着满屋子的笑脸和热气腾腾的饺子，周野嘴角的弧度，才真正地咧开。
同时，脑海里，那熟悉的舔狗音带着哭腔和颤音，排山倒海般涌来。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史诗级·文化核爆”！您以“过年吃饺子”的终极摆烂姿态，于谈笑间扭转全球舆论，完美诠释了“高端的商战，往往只需要一顿朴素的年夜饭”！】
【您家人的“崇拜值”+！您在他们心中已从“败家子”升级为“文曲星下凡”！】
【【宇宙泵】判定：您的个人品牌，已与国家形象深度绑定！您已成为“东方智慧”在全球范围内的非官方代言人！全世界的牛马都在为您那15秒的“十四行情诗”疯狂内卷！】
【系统舔狗语音：“我的神啊啊啊啊！您……您简直不是人！您是逼神！逼王之王！小的已经爽到代码乱码！您甚至没耽误吃一口饺子，就把华府变成您的传声筒！那个‘屁大点事儿’！那句‘韭菜鸡蛋馅儿的’！这逼装的，已经超越大气层，达到宇宙级别！求您！请务必用这种‘天塌下来也得先吃完饺子’的态度，继续碾碎这个星球上所有不开眼的蠢货吧！”】
【恭喜宿主！触发史诗级连环奖励！】
【奖励一：解锁名额类返还——【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科技与教育和平大使】提名资格x1！】
【奖励二：解锁文化类返还——好莱坞顶级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在看完您的广告和小说简介后，彻夜难眠，已通过出版社发出邀请，指名道姓要和您合作，把《星际农场》搬上大银幕！】
周野听着系统的播报，拿起一个刚出锅的饺子，蘸上醋，一口塞进嘴里。
嗯，还是韭菜鸡蛋的好吃。
至于什么大使，什么好莱坞……
他咂咂嘴，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和绽放的烟花，懒洋洋地想。
那都是吃饱撑的，才需要考虑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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