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劫后余生般的青云城。昨夜的喧嚣已然散尽，只留下湿漉漉的街道和偶尔早起的行人。
叶玄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脚步略显虚浮，却异常坚定。他换上了一件从地痞尸体上扒下的、相对干净的粗布衣服，遮掩住满身的血污和伤痕，又将脸孔用污泥稍稍涂抹，低垂着头，尽量不引人注目。
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丹田处依旧空荡，但四肢百骸中流淌的那一丝由《混沌剑体》淬炼出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踏实。这力量不属于灵气，而是源于他自身血肉的潜能，狂暴而原始。
他此行的目标明确：用那几两碎银，购买足够他和妹妹支撑数日的干粮和清水，以及一些最普通、但能吊住性命、固本培元的草药。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柄剑。哪怕是最劣质的铁剑，也远胜那随时会断裂的木棍。
城西的坊市是青云城最鱼龙混杂之地，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
坊市刚刚开市，人声渐起。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叶玄压低了斗笠的边缘，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落魄武者，穿梭在人群中，目光锐利地扫过两旁的摊位。
他先是在一个馒头铺买了十几个最便宜的黑面馒头，又在一个杂货铺买了一个硕大的水囊，并灌满了清水。随后，他走向一个散发着浓郁药草味的摊位。
摊主是个精瘦的老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叶玄：“客官需要点什么？”
“三钱车前草，两钱当归尾，一钱最便宜的参须。”叶玄压低声音，报出了几种最基础、价格最低的温补药材。这些药材对叶灵儿的病效果微乎其微，但至少能补充一些元气，聊胜于无。
老头利索地包好药材，报了价钱，正好将叶玄手中最后一块较大的碎银几乎耗尽。
叶玄接过药材，小心揣入怀中，感受着怀中仅剩的几枚铜板，目光投向了坊市深处那几家叮当作响的铁匠铺。
他需要一柄剑。而剩下的钱，恐怕连一柄最次的铁剑都买不起。
正当他心中盘算，是去冒险接取一些最低级的悬赏任务，还是另想他法时，一个略显尖锐、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叶家那位‘前’世子殿下吗？怎么，被赶出家门了，还有钱来这坊市买东西？”
叶玄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三个穿着叶家旁系子弟服饰的少年，正簇拥着一个华服青年，堵在了他的身后。为首的华服青年，正是叶威的忠实狗腿之一，名叫叶浩，修为在炼体四重，平日里没少跟着叶威欺压他。另外两人也是炼体二三重的修为。
叶浩双手抱胸，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上下打量着叶玄这一身落魄打扮，目光最终落在他怀中那鼓鼓囊囊的药材包上。
“啧啧，还买了药？是给你那个病痨鬼妹妹用的吧？”叶浩嗤笑道，“一个废物，一个病鬼，还真是绝配！怎么，不在破庙里等死，跑出来丢人现眼？”
他身后的两个旁系子弟也跟着哄笑起来，引得周围一些路人侧目。有人认出了叶玄，指指点点，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让开。”叶玄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喜怒。他不想节外生枝，尤其是在妹妹急需药材的时候。
“让开？”叶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叶玄面前，用手指戳着叶玄的胸口，语气嚣张，“叶玄，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世子吗？你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本少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他目光扫过叶玄怀中的药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恶意：“看你这样子，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吧？这些药材，说不定是偷来的！本少爷身为叶家子弟，有义务检查一下！”
说着，他竟然直接伸手，就要去抢叶玄怀中的药材！
就在叶浩的手即将触碰到药材的瞬间——
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浩一愣，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捏得他骨头生疼！他愕然抬头，对上了叶玄那双骤然抬起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锋芒，也没有了昨日的绝望，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以及一种仿佛看待死人般的漠然。
“你……你放手！”叶浩又惊又怒，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他竟然一时无法撼动！这怎么可能？叶玄不是丹田被毁，成了废人吗？
“我说，让开。”叶玄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妈的！给我上！废了他！”叶浩又惊又怒，对着身后两个跟班吼道。
那两个旁系子弟见状，虽然对叶玄突然展现的力量有些惊疑，但还是依言扑了上来，拳脚带着风声，招呼向叶玄的要害。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纷纷退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叶玄眼神一厉！
他抓着叶浩手腕的手猛地向自己身前一拉，同时侧身，巧妙地利用叶浩的身体作为屏障，挡住了左侧一人的攻击。紧接着，他右腿如同鞭子般抽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地踹在右侧那人的小腿胫骨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右侧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扭曲的小腿倒地翻滚。
左侧那人一拳打空，收势不及，叶玄已经松开了叶浩的手腕，身体如同鬼魅般贴近，手肘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他的胸口！
“噗！”
那人如遭重击，胸口塌陷下去一小块，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翻了一个摊位，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炼体二三重的叶家子弟，已然倒地不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叶浩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变为惊愕！
他呆呆地看着瞬间被废掉的两个同伴，又看向缓缓转过身，再次将冰冷目光投向他的叶玄，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你……你的丹田……”叶浩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无法理解，一个丹田被毁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强悍的肉身力量和战斗技巧？
叶玄没有回答。他一步步走向叶浩，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叶浩的心跳上。
“你……你别过来！我是叶家的人！我哥是叶威！”叶浩色厉内荏地尖叫着，试图搬出后台吓住叶玄。
“叶威？”叶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杀机，“他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话音未落，叶玄动了！
他不再保留，体内那丝混沌之气淬炼出的力量轰然爆发，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叶浩！简单，直接，却快如闪电！
叶浩惊恐之下，慌忙运转炼体四重的全部灵力，一拳轰出！
然而，叶玄不闪不避，同样一拳迎上！他的拳头上，没有灵力光华，只有一种纯粹的、蛮横的肉体力量！
“嘭！”
双拳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咔嚓！”
紧接着，是清晰的骨头碎裂声！
叶浩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砸在了一块万载玄铁上，指骨、腕骨瞬间碎裂！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顺着胳膊蔓延，整条右臂软软地垂落下来！
“啊——！”叶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叶玄却没有丝毫停顿，欺身而上，左手如电探出，一把掐住了叶浩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提离了地面！
叶浩双腿在空中乱蹬，脸色因为窒息而迅速变成酱紫色，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个曾经的天才，即使沦为废人，竟然也如此凶悍？他用的……根本不是灵力！那是什么力量？
叶玄掐着叶浩的脖子，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人群，最后落在叶浩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告诉叶威，”叶玄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叶玄的东西，他会一件件吐出来。我妹妹受的苦，他会百倍偿还。他的命，我预定了。”
说完，他手臂猛地发力，将叶浩如同扔垃圾一般，狠狠砸向旁边一个卖兵器的摊位！
“轰隆！”
木制的摊位被砸得四分五裂，各种劣质的刀剑散落一地。叶浩躺在废墟中，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叶玄看都没看叶浩一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弯腰，从散落的兵器中，捡起一柄质地最普通、却开了刃的铁剑。剑身黯淡，甚至有些许锈迹，但握在手中，却传来一种冰冷的踏实感。
他掂了掂手中的铁剑，又将怀中仅剩的几枚铜板，扔给了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摊主。
然后，他提着剑，在所有人敬畏、恐惧、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这片喧嚣的坊市。
晨光彻底驱散了雾气，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也照亮了他手中那柄锈迹斑斑，却已然饮血开锋的铁剑。
青云城，因他的归来，将不再平静。而叶玄的剑，才刚刚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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