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笑着上前，一把将滚滚从车上抱了下来。
这大家伙看着壮，其实一身都是虚肉，并不算太重。
他拍了拍滚滚的脑袋，用兽语跟它交流：“那是铁的，不好吃，也不能玩，会弄坏的。去玩你的树去。”
滚滚委屈地“嘤”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它的老槐树根据地挪了过去。
早饭后，李大壮扛着一把铁锹，准时出现在了赵家门口，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干劲。
“昊哥，今天咱们干点啥？”
“先把土和好，今天多做点坯子，下一窑，咱们烧点新花样。”赵昊说着，将自己昨晚画的设计图，拿给了李大壮看。
“碗？盘子？”李大壮看着图纸，挠了挠头，“昊哥，这玩意儿能行吗？镇上供销社的碗，一个才一毛多钱，咱们烧的，能卖出去？”
“供销社那是粗陶，摔一下就碎了。咱们烧的是瓷，又白又结实，上面再画上画，能一样吗？”赵昊自信地说道，“放心吧，到时候，有的是人抢着要。”
听赵昊这么一说，李大壮也不再怀疑，他嘿嘿一笑：“俺不懂这些，昊哥你说咋干，俺就咋干！”
两人说干就干，在院子角落那块专门用来和泥的空地上，忙活了起来。
烧瓷，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
和泥，揉泥，拉坯，每一个环节，都有讲究。
李大壮力气大，负责和泥这种重体力活。
只见他赤着脚，跳进泥坑里，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一脚一脚地，将高岭土和水，踩得均匀粘稠。
赵昊则负责技术含量更高的拉坯。他坐在一个简易的转轮前，双手沾湿，将一团揉好的泥巴，稳稳地放在转轮中心。
随着他的脚轻轻一蹬，转轮飞速旋转起来。
他的双手，仿佛被赋予了魔力。在那旋转的泥团上，时而上提，时而下按，时而向内收，时而向外放。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线条流畅、碗壁均匀的碗坯，就在他的手中，神奇地诞生了。
李大壮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他觉得，昊哥这双手，简直比村东头王木匠那双摆弄了几十年木头的手，还要巧。
两人一个负责力气，一个负责技术，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上午的功夫，院子的木板上，就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一排排的碗坯、盘坯，还有几块给李大壮家准备的灶台瓷板。
中午，梁淑慧做好了饭，喊两人歇息。
饭桌上，李大壮狼吞虎咽，一个人就干掉了三大碗米饭，看得梁淑慧和叶芬妮直笑。
吃完饭，赵昊拉着李大壮，走到了院子角落，递给他一根烟。
“大壮，这几天辛苦你了。”
“昊哥，你这说的啥话。”李大壮受宠若惊地接过烟，连忙摆手，“能跟着你干活，学本事，俺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昊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家那套灶台板，我已经给你做出来了。等这窑烧好了，我就去帮你装上。”
“真的？”李大壮顿时喜上眉梢，“那……那钱……”
他想起了那四十块钱的天价，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为难。
他虽然第一个报名，但钱还没凑齐，正准备下午回家跟媳妇商量，是不是先把家里那头老母猪给卖了。
赵昊看着他那副窘迫的样子，忽然正色道：“大壮，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李大壮见他神情严肃，也紧张了起来，连忙站直了身子：“昊哥，你说。”
“你家那套瓷板，我不收你钱。”
“啥？！”李大壮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不……不收钱？那哪儿行！昊哥，你这是看不起俺？”
“你听我说完。”赵昊按住激动的他，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大壮，从我到这个家开始，村里不少人都在背后看笑话，说闲话。”
“只有你，拿我当真兄弟看，我开果园，是你二话不说就来帮忙；我建窑，你天天泡在这儿，比我自己家的事还上心。”
“这份情，我赵昊记在心里。区区几块瓷板，算得了什么？”
他看着李大壮，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赵昊这辈子，朋友不多，但只要我认准了的兄弟，就绝不会让他吃亏。”
李大壮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听着赵昊这番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他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掏心窝子对谁好。
他帮赵昊，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就是觉得昊哥是个有本事、值得交的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付出，竟然被昊哥这么郑重地记在心里。
四十块钱，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但这笔钱背后，那份沉甸甸的、被认可、被当成亲兄弟的情义，更是让他这个不善言辞的庄稼汉，感动得浑身发抖。
“昊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喉咙里像是堵了块东西，“俺……俺……”
“行了，别跟个娘们儿似的。”赵昊笑着捶了他一拳，“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事，你得给我保密。这是咱们兄弟之间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我这生意就没法做了，你明白吗？”
“明白！俺明白！”李大壮用力地点着头，他抬起那粗糙的大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拍胸脯，掷地有声地说道：
“昊哥！你放心！从今往后，俺李大壮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谁要是敢跟你过不去，就先从俺的尸体上踩过去！”
赵昊看着他那副赤诚的样子，欣慰地笑了。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有了一个可以把后背交给他，最值得信赖的兄弟。
下午，李大壮干活的劲头，比上午还要足了十倍。他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泥巴上，以此来回报昊哥的这份天大的情义。
夕阳西下，两人将最后一批做好的坯子，小心翼翼地搬到屋檐下晾着。
看着那整整齐齐的劳动成果，赵昊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知道，这小小的院子，这些不起眼的泥巴，将会成为他撬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支点。
而他身边的这个憨厚汉子，和家里那三个牵挂着他的女人，则是他在这条路上，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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