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叶芬妮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眉眼间却洋溢着一种温柔的光辉。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她金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赵昊抱着女儿，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们母女。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这么软，软得一塌糊涂。
梁淑慧和田小娥已经忙开了，一个去打热水，一个把带来的红糖水和煮鸡蛋拿出来，小心地喂给刚刚醒来的叶芬妮。
“感觉怎么样？”赵昊看着叶芬妮，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累，不过……看到她，就什么都值了。”叶芬妮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眼神里的母爱几乎要溢出来。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脸，然后又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昊，“是个……女孩，你……会不会不高兴？”
她虽然是个外国人，但在村里待久了，也知道这里的人都盼着能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她怕赵昊会失望。
赵昊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他俯下身，在叶芬妮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又亲了亲女儿的脸蛋。
“傻瓜，说什么呢。女儿怎么了？女儿是爹的小棉袄。我就喜欢女儿，长得像你，漂漂亮亮的，以后看村里哪家臭小子敢来拱我家的白菜，我打断他的腿。”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玩笑，但眼神里的真诚和宠溺，却让叶芬妮瞬间红了眼眶。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真心话。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只有为人父的喜悦。
“就是！”一旁的梁淑慧也笑着搭腔，“女孩好，女孩贴心。你看咱们这闺女，多俊啊，这眼睛，这鼻子，跟芬妮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伙子呢！”
田小娥也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她凑过来看了看孩子，小声地对赵昊说：“昊哥，你看她，好像在对你笑呢。”
一家人围着新出生的小生命，病房里充满了温馨和欢声笑语。
安顿好母女俩，赵昊便准备回村一趟，一来是报个平安，二来是拿些东西，顺便安排一下工地上的事。
当李大壮开着拖拉机，载着赵昊回到莽村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村民们早就等在了村口，一看到拖拉机，就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昊子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生了没？”
钟爱国挤在最前面，一脸急切地问：“昊子，芬妮还好吧？生了个啥？”
赵昊从车上跳下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大声宣布：“生了！母女平安！是个闺女！”
他本以为大家会跟着他一起高兴，却没想到，人群在短暂的喧哗后，竟陷入了一阵微妙的安静。
“哦……闺女啊。”一个大娘咂了咂嘴，脸上露出几分惋惜，“闺女也好，闺女也好。”
“没事昊子，你和芬妮都年轻，下一胎肯定是个大胖小子！”另一个汉子拍了拍赵昊的肩膀，一副安慰的口吻。
“是啊是啊，头胎是闺女，有福气，这叫‘先开花，后结果’！”
村民们的言语里，都透着一股“虽然是女儿但你别难过”的意味。
他们是好心，却让赵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扫视了一圈，发现不少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同情和遗憾。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根深蒂固的年代，生不出儿子，就好像是一件天大的憾事。
赵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再说一遍，我赵昊有女儿了，我高兴得很！谁要是觉得我该难过，那是他自个儿脑子有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尴尬的村民，继续说道：“另外，为了庆祝我闺女出生，今天工地上干活的兄弟，工钱翻倍！晚上，我再杀一头鹿，咱们全村人，都到打谷场上吃席！都来沾沾我闺女的喜气！”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了锅。
工钱翻倍？
全村吃席？还是鹿肉席？
这……这生个闺女，比人家生儿子办满月酒的排场还大？
那些原本还想说几句安慰话的村民，一下子都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看着赵昊那副发自内心的高兴劲儿，再想想那实打实的工钱和香喷喷的鹿肉，心里的那点老旧观念，不知不觉就动摇了。
“昊哥敞亮！”
“对！生闺女咋了？昊哥的闺女，那也是金疙瘩！”
“就是！晚上我可得多吃两碗肉，好好沾沾喜气！”
李大壮更是激动地一拍大腿：“昊哥你放心，工地上的活儿，我们保证给你干得漂漂亮亮的！”
一场因为观念差异而引起的潜在风波，就这么被赵昊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给化解了。
他没有长篇大论地去讲什么“男女平等”的大道理，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
在我赵昊这里，我女儿的诞生，就是天大的喜事，值得最高规格的庆祝。
这天晚上，莽村的打谷场上灯火通明，比过年还热闹。
两口大锅架了起来，里面炖着香气四溢的鹿肉。
村民们端着碗，排着队，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他们不再讨论生男生女的问题，而是兴奋地谈论着赵昊的大手笔，谈论着窑厂的未来，谈论着莽村越来越好的日子。
赵昊没有喝酒，他心里记挂着医院的妻女。
简单地应酬了一番，便带着梁淑慧准备好的各种吃食和用品，再次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回到病房，叶芬妮已经睡着了。
田小娥守在旁边，正笨拙地学着给孩子换尿布。
赵昊把村里的事当笑话一样讲给她们听。
“你是没看见，钟叔听我说要全村吃席的时候，那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梁淑慧和田小娥听得咯咯直笑。
“就该这样。”梁淑慧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让他们看看，咱们家的闺女，就是宝贝！”
赵昊走到床边，看着女儿熟睡的安详面容，心里一片柔软。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肩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不仅要让自己的家人们过上好日子，还要为这个小生命，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自由，活得精彩，活得不被任何陈腐的观念所束缚。
他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那小小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抓住了他的食指。
那份柔软而又坚定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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