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欠，就给我挣回来。”赵昊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地说。
“挣？”沈若冰更糊涂了。
“我后山承包了一片果园，缺个管事的人。除草，浇水，以后果子熟了还要采摘。活不轻松，但我管吃，一个月给你开二十块钱工资。”
赵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你干不干？”
沈若冰彻底懵了。
她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月二十块？还管吃？
在这个年代，县里国营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也不过三十出头。
二十块钱，对她这样一个山村寡妇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哪里是请她干活，这分明就是变着法子接济她。
“不行！昊哥，这……这使不得！”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我不能要。我什么都不会，会把你的果园弄坏的。这钱我更不能拿，我……”
“你会不会，我说了算。钱你拿不拿，也我说了算。”
赵昊的耐心快要耗尽了，“我这里不是善堂，我付钱，你干活，天经地义。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把活给我干好了。要是干不好，我随时换人。”
这时，屋里的梁淑慧和叶芬妮也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若冰啊，你就听昊子的吧。”
梁淑慧走到她身边，拉起她冰凉的手，柔声劝道，“后山那片果园大着呢，昊子一个大男人，哪有心思天天盯着。小娥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是个勤快人，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不是可怜你，是真需要人手。”
“就是！”叶芬妮也抱着刚睡醒的安安走了过来，她说话向来直接，“二十块钱一个月，还包吃住，这种好事你上哪找去？”
“你别犯傻。你把活干好了，不就是对他最大的报答了吗？再说了，你还有磊磊要养，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吧？”
田小娥也从厨房里出来，她走到沈若冰旁边，小声地说：“若冰姐，你来吧，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干活，我帮你。”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语气，却都带着同样的善意和真诚。
沈若冰看着她们，又看看一脸不耐烦的赵昊，再低头看看怀里睡得安稳的儿子，那颗坚硬如铁的心，终于被彻底融化了。
她知道，如果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就是辜负了这一家人的好心。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然后，抱着孩子，直挺挺地就要往下跪。
“你还有完没完！”赵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没好气地喝道，“再跪一个试试？这活儿你别干了！”
沈若冰被他一吼，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行了，就这么定了。”
赵昊松开手，像是怕沾上什么麻烦一样，转身就往屋里走，“今天先回去把孩子安顿好，明天一早，去后山找小娥，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
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沈若冰站在原地，良久，才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门帘，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抱着药包，牵着磊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赵家的院子。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驱散了她心中积攒了许久的阴霾。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从今天开始，真的要不一样了。
院子里，叶芬妮看着赵昊的房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啧啧，我们的山大王，现在不光有窑厂，还有果园，连长工都雇上了。这是要当地主的节奏啊？”
梁淑慧白了她一眼，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胡说什么呢。昊子这是心善。”
田小娥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光彩流转，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赵昊收留沈若冰母子，还给她开了二十块钱一个月的高薪，这事就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莽村。
大部分村民都觉得赵昊仗义，心善，对这个苦命的女人报以同情。
但总有那么些人，心思是龌龊的，看不得别人好，尤其看不得一个寡妇突然走了运。
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懒汉正凑在一起抽着旱烟，吐着烟圈。
为首的，是一个叫徐阳明的瘦高个，吊梢眼，尖嘴猴腮，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他当初就是带头眼红赵昊分钱的那几个人之一，后来计件工资一搞，他这种磨洋工的拿不到几个钱，心里更是憋着一股邪火。
“嘿，你们听说了吗？赵昊把沈若冰那小寡妇给收了。”徐阳明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旁边一个汉子立马来了精神：“收了？啥意思？不是说请她去果园干活吗？”
“干活？”徐阳明嗤笑一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你傻啊？什么活儿值二十块钱一个月？还管吃管住？县里领导都没这待遇！”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身边围着三个漂亮女人还不够，干嘛非要对一个寡妇这么好？”
他这么一说，周围几个人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猥琐笑容。
“我跟你们说，”徐阳明见成功勾起了大家的兴趣，说得更起劲了，“那小寡妇虽然命硬克夫，但长得可不赖，那身段……啧啧。”
“赵昊那是看上她的人了！什么请她干活，就是找个由头，把人养在家里，晚上好办事呗！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个守了快两年的寡妇，干柴烈火，你们懂的！”
他说得绘声绘色，话语里的肮脏意味，让几个男人都发出了心照不宣的淫笑。
嫉妒和恶意，是最容易传染的瘟疫。
这些污言秽语，很快就从这几个懒汉的嘴里，传到了村里长舌妇的耳朵里，再经过她们的添油加醋，变得愈发不堪入耳。
“听说了吗？赵昊看上沈若冰了，把人弄家里去了。”
“什么看上了，是早就勾搭上了！不然他凭啥又是救孩子又是送兔子的？”
“唉，真是不要脸，男人死了才多久，就耐不住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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