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食肆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食肆里的灯笼早已点亮，小月儿也醒了过来。
连忙蹬着小腿跟小石头和陶妈妈他们说今日的趣事。
她说自己看到了水神木雕，还吃到了甜甜的福果，连比划带模仿长老念咒的模样，逗得小石头直拍桌子笑，陶妈妈则是一边给她擦脸上的汗。
连带着食肆里的客人也都跟着哈哈大笑，时不时还开口逗着这小丫头几句。
有个络腮胡的大叔故意板起脸问：“小丫头，那水神爷爷长什么样啊？有没有我凶？”
小月儿却不怕他，仰着小脸认真地说：“水神爷爷可威风啦！木雕上的眼睛亮亮的，穿着好多好多花衣裳，比你好看一百倍！”
大叔闻言故意做出委屈的样子，逗得小月儿咯咯直笑，周围的客人也跟着乐作一团。
邻桌的婶子则拿出刚上的糖糕递给她：“来，吃块糖糕，跟婶子说说那戏台上的大禹爷爷是不是真的能劈开大山呀？”
小月儿接过糖糕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能！大禹爷爷可厉害了，唱的时候声音大大的，台下的人都给他叫好呢！”
食肆里的气氛越发热闹，烛火摇曳间，满是欢声笑语。
等到食客散尽，许清嘉才去了后厨，柳氏指了指盆里已经收拾好的乌鸡：“娘子，按您的吩咐，买的乌骨白毛鸡，您看看怎么做？”
许清嘉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上好的食材。
她直起身道：“今日恰逢白露，我想着做一道‘十样白’，正好应景。”
那是还在泉县时，父亲每年白露都会做的一样菜，父亲总说，白露吃“十样白”，能清热润燥，还能祛秋燥带来的晦气。
柳氏闻言有些好奇：“何为‘十样白’？”
许清嘉便笑着解释道：“这‘十样白’是我们老家过白露时的习俗，需取十种带‘白’字的食材一同炖煮，取其‘百事顺遂、清白平安’之意。像这乌骨白毛鸡便是其中一味‘白’，还要配上白扁豆、白莲子、白茯苓、白山药这些药材，凑齐十样，慢火细熬成汤，喝起来清甜滋补，最是适合这秋燥时节。”
柳氏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新奇：“原来还有这般讲究，我只听过白露喝白露茶、吃龙眼，倒不知这‘十样白’的说法。”
许清嘉笑道：“各地习俗不同罢了，这‘十样白’在我们老家可是白露必不可少的。你看这乌鸡，肉质细嫩，最是滋补，配上这些白色的药材，既能补气养血，又不会太过燥热。”
“我一早就瞧见陶妈妈在那里泡东西，原来是为了准备这十样白里的药材呢。”柳氏了然的点点头。
说罢，许清嘉便开始动手准备起来。
她取出泡好的白莲子跟白扁豆，又将白茯苓、白山药仔细冲洗干净，切成薄片备用。
柳氏在一旁帮忙，将处理好的乌鸡剁成块，焯水去了血沫，捞出沥干后放进砂锅里。许清嘉依次把泡好的白扁豆、白莲子，切好的白茯苓、白山药，连同事先备好的白茅根、白菊花、白芝麻、白糯米，还有那味最关键的白蜜枣，一股脑儿都放进了砂锅。
最后加入足量的清水，盖上锅盖，用文火慢慢炖煮。
厨房里渐渐弥漫开药材与鸡肉混合的清香，陶妈妈抱着小月儿走进来，小家伙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问：“姐姐，这是什么味道呀？香香的。”
许清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是‘十样白’汤，等炖好了给你盛一碗，喝了能润秋燥，还能平安顺遂呢。”
小月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砂锅，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柳氏一边擦着灶台，一边感叹：“这十样白凑在一起，光听着就觉得讲究，闻着这味儿，就知道炖出来肯定好喝。”
许清嘉望着砂锅里翻滚的食材，心里却想起了泉县的往事。
那时每到白露，父亲总会亲自去集市挑选食材，她和陶妈妈就围在灶台边，等着第一碗热腾腾的“十样白”汤。如今身在异乡，能亲手做出这道熟悉的菜，也算聊解思乡之情了。
砂锅里的汤炖得差不多了，许清嘉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汤色乳白，食材在汤里微微翻滚，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她盛出一碗，放凉了些，递给一旁馋得直流口水的小月儿：“慢点喝，小心烫。”
小月儿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真好喝，甜甜的，还有鸡肉的味道！”
外头，小石头已经将大堂收拾干净，正准备关门打烊。
就在此时，门口走进来一位玄衣男人，小石头见到来人一时有些愣神，过了好半晌才对着里面喊道：“娘子，裴公子来了！”
他记得此人，那日乞巧节跟娘子一道猜灯谜放河灯的裴公子。
“公子里面请。”小石头赶忙招呼人进来，虽说他们已经打烊了，可娘子与这位裴公子关系看着不一般，让他进来应该也无妨。
裴砚卿才忙完公务，刚追查到的线索又断了，他心中有些烦躁，这才出来随意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承膳坊。
一到此处，他脑中就不由得浮现许清嘉那日在灯影下巧笑倩兮的模样，连带着心口的烦闷也消散了几分，这才走进了食肆，想着或许能见她一面。
厨房里的许清嘉闻声立马走了出来，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见裴砚卿站在堂中，玄色衣袍上还沾着些许暮色的凉意。
或许是想起那日乞巧节，她再见到裴砚卿，多少有些局促。
“裴公子怎的这时候来了？”
裴砚卿看向她烛光恰好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映出一小片浅淡的阴影，方才在后厨忙碌时沾上的薄粉未及拭去，反倒添了几分柔和。他喉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方才在门外想好的措辞竟有些滞涩，只顺着她的话尾应道：“路过此处，见灯还亮着，便进来看看。”
陶妈妈在帘子后听着外头的动静，赶忙出来将小石头拉了进来，悄声的问道：“这位就是那日你说瞧见的与娘子一同过乞巧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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