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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小荷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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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昂一案的处置并没有在市井间造成骚乱,杨国忠的心里就有了底,处置事务的自信也骤而恢复,仿佛又是政事堂的宰相之首了。

天子的嘱咐算是没有辜负,但天子身边的近侍,高力士的情绪也不能不考虑。冯昂身为冯家唯一的血脉传承,对高力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他也巴不得那老阉人断子绝孙,但理智却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他,此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示好机会,没准此案了结之后,重返政事堂的步伐就又加快了一步。

为此,杨国忠特地嘱咐京兆尹王寿,一定不能亏待了冯昂,就算是在狱中,一样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对他本人的要求也最好一概答应。

王寿是杨国忠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现在风生水起,但在这位前宰相面前还是抬不起头来。

“谨遵相公之意!”

杨国忠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只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算作对王寿的回答。

王寿现在很显然已经是断了线的风筝,对杨国忠早就不如做京兆少尹时那般的服服帖帖,所以此时杨国忠对他加以颜色也在情理之中。

王寿本人在杨国忠面前也很是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如果严格的讲,在杨国忠罢相时,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被视作改换门庭,现在很难不遭到杨国忠记恨。虽然冯昂一案的功劳,大部份都被杨国忠占了去,可他仍旧不敢表达一丝一毫的不满。

不过,对冯昂的处置,王寿是大不以为然的。试问如此罪大恶极的人,竟然要在狱中对其百般优待,还不是看在高力士的脸面上吗?

想想杨国忠居然也有上赶着巴结高力士的一天,王寿便禁不住暗暗好笑。

“还有,任何人,到狱中探视冯昂,一概不允!”

“下吏明白!”

杨国忠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王寿,随即又一甩袍袖,大踏步离开了京兆府。

由于有了杨国忠的参与,王寿便对冯昂的处置不闻不问了。直到三日后,一纸公文被送到王寿的案头,他才知悉,杨国忠已经判了冯昂的斩候决。

然而,从头到尾,杨国忠便没有提审过冯昂一次。杨国忠行事的风格与从前没有半分改变,做事还是这么肆无忌惮,就算有心放过冯昂,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吧?吃相如此难看,岂能不惹人非议?

王寿气愤填膺的将此事第一时间告知了秦晋,而秦晋的反应竟大出他的意料,面色平静的没有做任何表示,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般。

“真真让人气不过,杨国忠如此明目张胆的为恶贼张目,就不怕被冤鬼缠身么?”

王寿愤愤不平的唠叨着,秦晋却是早就气不起来了,所谓斩候决与后世的死刑缓期执行大体相当,虽然名义上要等到秋后处决,但这期间有大半年的光景,只要运作得当,再加上又过了风口浪尖的风头,免于一死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秦晋喟然一叹:

“天子令杨国忠参与其间,秦某就已经有预感,冯昂或许会逃脱唐律的制裁。”说到此处,秦晋话锋一转,“使君如果气愤难平,可将斩候决的消息瞒着冯昂,让他多提心吊胆一日也算惩戒了!”

王寿没有别的办法出一口胸中恶气,对秦晋的法子却觉得可行性很高。于是就将杨国忠的嘱咐抛诸脑后,严令不许任何人与冯昂多说一句话,更不许告诉他斩候决的消息。

非但如此,在王寿的授意下,狱卒们还时不时搞一搞断头饭的戏码,将求生欲极强的冯昂折腾的死去活来。

繁素这几日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多说话,也不肯见人。秦晋几次到他的房中探看,都见她如受惊小鸟一般,蜷缩在榻上瑟瑟发抖,脸颊上还挂着未及干掉的泪珠。

小蛮见妹妹如此,也是心疼不已,一向少不得欢声笑语的她,此时竟也时时的轻蹙峨眉。

“那恶贼好生可恶,家主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为妹妹出气!”

秦晋暗叹一声,她哪里知道,冯昂再天子的有意放纵下,已经被杨国忠判了斩候决,也许入秋之后,便免于一死,甚至恢复自由身也是极有可能的。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繁素并没有遭了毒手,只不过是受了惊吓而已,只要假以时日,这段伤口会被慢慢抚平的。

出了繁素的房间,秦晋只觉得胸口中好似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闷的他喘不上来气。

终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冯昂那厮,于是他召集了裴敬、卢杞与杨行本来商议此事。

“中郎将切不可为此强行上书,徒劳无益且不说,还要将杨国忠和高力士又得罪了一遍!”

裴敬的语气很是无奈,但仍要劝阻秦晋,让他打消这种不切实际,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念头。

“真真是无耻,好人化作累累白骨,恶人却被护着,还有天理吗?”

卢杞闷哼了一声,他这句牢骚也说出在座所有人的心声。

倒是杨行本阴阳怪气的笑着:“天理这东西从来都不存在,如果有天理,安禄山能谋反?天底下还会无辜惨死的百姓?”

“杨二,你这话说的丧气……”

卢杞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却是默认了他的这种说辞。

杨行本被挤兑习惯了,又眯着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道:“丧气归丧气,对付恶贼又何必用光明正大的法子,不还有以毒攻毒一说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杨行本的话让秦晋的眼睛顿时一亮。

……

京兆府大狱,冯昂惶惶不可终日,看管他的狱卒这几日的态度急转直下,更是不止一次的暗示他或许有可能将受腰斩之刑。想一想整个人被拦腰砍成两截,几个时辰不得咽气,要生生的遭受这等痛苦折磨,便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然则,他却没有自行赴死的勇气。

被关在京兆府大狱的光景里,他曾不止一次的嚷嚷着要见叔父,要见高力士,可那些狱卒就像是聋子一样,不但没有人回应他,甚至连一句话一个字都吝啬的不肯与他说。

眼看着到了掌灯的光景,今日却一反常态的,狱卒没按时送来饭菜。

尽管狱卒送来的饭菜,猪狗都难以下咽,可仍旧比没有东西可吃,饿得死去活来要好。

“来人啊,我饿了,我饿了……来人……”

可任凭冯昂喊破了喉咙,竟没有人回应。由于他所在的牢房自成一室,因此空荡荡的牢房里便只有他的声音在反复回荡。

忽然,墙壁上拳头大小的透气孔里飞出一物。冯昂被吓了一跳,可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把钥匙。

冯昂的脑中灵光乍现,难道这是冥冥之中自有老天照应?他将钥匙插在了牢房门的链锁之上,硕大的铜锁咔吧一下应声而开。

他的脸上激荡着兴奋而又忐忑的神情,一方面强烈的求胜**驱使着他要逃出去,另一方面又怕此时的行径被突然闯进来的狱卒所发觉。

冯昂不敢磨蹭,壮着胆子沿廊道来到外间门前,厚重的木门紧紧闭合着。他默念祈祷着推了下去,木门竟缓缓的开了。

在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这才一闪身挤了出去,可骤然间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向前扑倒于地。

这一下将冯昂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等他回头去看时,地上竟还躺着两个不省人事的狱卒,但天色已黑,却分不清是死是活。

到此时,冯昂已经确认,这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事不宜迟,现在不逃,还等到何时?他轻手蹑脚的走了一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攀上京兆府的高墙,又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狂奔在长安的大街上,冯昂仍旧如在梦中,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竟逃出生天了。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还要躲开巡夜的禁军才好,就是这些禁军害得他险些家破人亡。

在夜色的掩护下,冯昂先返回到务本坊,但见务本坊外仍旧还有十数名禁军把守,知道家是回不去了。他又想叔父高力士与长安城中的别院,不如去寻叔父庇护,只要逃出长安城去,便等于彻底得救了!

可还没等冯昂转身,一双冰冷而又似铁钳的大手,死死的锁住了他的双肩。冯昂被吓得险些叫出声来,回头一看,却是个蒙面的壮汉,月光下一双眼睛里透着腾腾的杀气。

“你,你要作甚?要钱,我,我可以给你,不过却须到叔父……”

蒙面壮汉的眼睛里透出了猫戏老鼠的笑意。

“钱?你有多少,又肯拿多少来换自己的一条命?”

见对方搭茬了,冯昂便稍稍放心,只要肯谈钱,一切都好说。

“你,你想要多少?”

“多少?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冯昂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答道:“百金如何?”

说实话,百金不是个小数目,虽然他认为自己的命不仅仅值百金,但总不能开口就送人千金万金吧?

蒙面壮汉像是见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竟然嗤笑了一声。

“百金?堂堂轻车都尉居然仅值百金……”

冯昂顿时汗出如浆,对方竟然能准确说出自己的官职,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还可能是图财吗?

一念及此,在愣怔的一瞬间,冯昂突然放声大喊:“救……”

此时就算被禁军抓住,也比不明不白的落在对方手中要强了千倍百倍。然则,蒙面壮汉好像早就有准备一般,以右手做掌只在冯昂的脖颈间,重重一击,整个身子便像一堆死猪肉般,瘫在了地上。

过了也不知多久,冯昂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他试图活动活动腿脚,却发现已经被绳子死死的困住,难以动弹分毫。

“救命,救命啊!”

冯昂扯开了嗓子大呼救命,然则,除了回音以外,他没得到任何回应。

“别喊了,没用的,城南荒地就是乱坟岗,你这一叫,没准会喊来几只冤魂也未可知呢!”

是蒙面壮汉的声音,冯昂知道,自己恐怕在劫难逃了,但又不肯放弃求生的希望。

“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都给你!”

“钱?钱能买来一切吗?钱能买回来活生生的人吗?”

蒙面壮汉的声音好像激动了,似乎意有所指。

“你我无冤无仇,何必,何必……”

冯昂不说这话还好,刚说了个何必,蒙面壮汉便狠狠一巴掌抽了过来。

“无冤无仇?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然后去喂猪喂狗!”

“我的皮肉不好吃,猪,猪狗不吃的……还是给你钱吧,要多少,给多少,只要放了我!”

绝望的冯昂语无伦次着,蒙面壮汉厉声笑着,“你这恶贼的肉确是猪狗不食!”说着,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明晃晃的短刀,在冯昂没反应过来之前便狠狠的刺了出去,直切冯昂的两股之间。

“啊!”

杀猪一般的惨叫立时穿透了漆黑的虚空。

……

兴庆宫勤政楼,杨国忠在等候天子召见,此刻的他颇为得意。终于没有辜负天子所望,将嘱托的事办的圆满漂亮,非但如此,还让高力士欠下了自己的人情。

要知道,钱债好还,人情债却是难还。尤其还是拯救了冯家唯一的骨血传人,这种人情债,却要好好拿捏高力士一番了。

正胡思乱想间,天子步伐飞快的步入殿中。

“臣杨国忠拜见皇帝陛下无恙……”

“免礼,免礼,又不是朝会,何必如此啰嗦?”

李隆基打断了杨国忠,言语轻松而又透着亲近。

“臣有罪之人,不敢在君前孟浪!”

天子越是表示亲近,杨国忠便越要表示悔悟,痛改前非的样子,他知道天子就吃这一招。果不其然,李隆基挥手道:“罪是罪,功是功,不能一概而论。像冯昂一案,就很好,比朕预料的还要好!”

确实,李隆基在对杨国忠面授机宜时,就差手把手的交他该如何处置,不想杨国忠的处置方法虽然算是令其炉灶,却收到了更好的效果。不但平息了可能存在的骚乱,还顾及了高力士的感受。

如此大局观,如此手段,让李隆基暗暗叫绝。

“从明天开始,杨卿可以不必养病了,度支部尚书钱文耀丁忧,你去补他的缺吧!”

天子的一句话,让杨国忠热泪盈眶,当年初见天子时,由于玩的一手好算筹便得天子夸赞了一句好度支郎,此后不久,他果然便平步青云,出任度支郎。从哪以后,便在短短数年间官至中书令,为宰相之首。

现在李隆基让他任度支部尚书,不正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暗示吗?

君臣二人议完了政事,便又随意闲谈了起来,恰逢此时高力士也入了殿内,侍立在李隆基左右。

李隆基心情大好之下,便对高力士道:“将军来的正好,冯昂的案子已经有了定论。”

闻听天子此言,高力士忍不住身子猛的一颤,冯昂虽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但身上却寄予了冯家的全部希望,又怎能不让他动容?竟忍不住有几滴老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溢出。

李隆基故意卖了个关子,见高力士如此失态,才笑道:“冯昂判了斩候决,杨卿亲自督办的结果。”

在李隆基看来,冯昂杀了几个人当不上弥天大罪,如果在无人非议的前提下,能够法外开恩,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斩候决对于冯昂的意义不言自明,高力士熟谙官场规则,自然明白,侄子的命算是保住了。但碍于天子在前,不能公然向杨国忠致谢,只能投之以感激的一瞥。

杨国忠大大方方的领受了高力士的感激,直觉的神清气爽,仿佛数月以来的霉运都一扫而空。

三人又闲谈了一阵,李隆基打起了哈切,杨国忠知道天子乏了,便知趣的告退。出了兴庆宫,却早有随从在外面急的团团转。

“相公可算出来的,意外,意外……”

随从的语无伦次让杨国忠很是不满,便轻声呵斥了一句:

“何事意外,慢慢说!”

“刚刚有司来报,冯昂打昏狱卒,越狱潜逃了,至今踪迹皆无!”

“甚?越狱潜逃?”

闻听此言,杨国忠的太阳穴突突乱跳了一阵。

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事究竟是意外,还是高力士暗中将人救了出去。总之,越狱的事件发生以后,便让他完美的处置结果大打折扣了。

“人可查到了下落?”

杨国忠低声询问。长安城虽大,但是一个通缉犯想要混出城去也是难比登天,当然,有高力士这种位高权重的帮助,又另当别论。现在的问题是,就算获悉了冯昂的踪迹,抓还是不抓。

随从却摇摇头。

“杳无踪迹!”

杨国忠轻叹一声,杳无踪迹也好,省得他做这个纠结的决断了。

……

韦娢一如往常,日日奔走于长安贵妇之间,由于个性使然,再加上有个身为中书令的父亲,便很得那些公主命妇们的喜欢,年长的将她视作子侄,年轻的则以之为姐妹。

这一日,正是霍国长公主牵头去办的诗会。平日里时常走动的公主命妇们,自然少不了来凑这个热闹。

只不过,这些深闺妇人的诗作,却尽是些姹紫嫣红的应景之作,辞藻浮夸,语意造作。韦娢听的多了,便像吃腻了肥羊腿一般,频频皱眉。

说实话,这种虚应的差事,每每都令她厌烦至极,若非得父兄拜托,才不会日日浸在其中。

公主命妇们说够了诗歌曲赋,话题不知在哪一个的引领下,竟指向了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冯昂案。

“唉,听说务本坊里挖出来的尸骨足有百具之多……”

“莫要胡说,杨相公的布告里不是说了吗,此前公布的数据有误,查实后多为牛羊骨头,人骨不过三两具……”

“三两具?那也能信?驸马在禁军中,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贵妇们不禁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务本坊还能住人了吗?入夜以后不得处处都是孤魂冤鬼?哎呀,想想都吓死人了呢!”

“听说冯昂是高力士的侄子……”

“嘘!小声些,嚼舌根子,也不怕被传出去……”

话题扯到了高力士身上,很快又蜻蜓点水般的跳了开去,聚众议论此人,始终不是明智之举。关注点很快又被引到了秦晋的身上。

“驸马说了,这桩案子原本是无心插柳!”

这种说辞和杨国忠公布的版本相去甚远,不禁引起了贵妇们强烈的好奇心。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究竟是如何无心插柳的?”

“驸马说,冯昂此人是色中饿鬼,常在城中绑架贵妇女子,以作淫乐。数日前,不巧掳走了神武军中郎将秦晋的侍妾。”

秦晋的名字从贵妇口中吐出,立时便落入了百无聊赖的韦娢耳中,令她精神顿时一震,也转过头来,仔细的听着这些隐秘之事。

“秦晋连夜追查,终于查到冯昂的府中……”

韦娢忽的恍然,原来那一夜他纵马驰出胜业坊,却是为了寻找侍妾繁素。

“冯昂是高力士的侄子,秦将军不知道吗?就敢带兵杀进去?”

“如何不知?驸马说起中郎将时,曾赞了一句,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哪管多大的官,统统不在乎。”

这一番描述,立时就在贵妇间引起了不小的议论私语,试问哪个女人不艳羡,拥有一个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男人?

就连韦娢都禁不住陷入了幻想,如果有朝一日,他也能如此对待自己,便是立时死了,也是值得的。但他很快又被贵妇们的嬉闹声拉回了现实。

父亲韦见素已经明确表态,秦晋的前途极不稳定,为了家族计,决不允许他招惹此人,否则便有可能为阖族满门带来杀身之祸。

韦娢虽然口口声声不在乎韦家人的生死,到到头来还是心软了,就算不为别人,想想对他甚为疼爱的阿兄,也只能默默承受这种失落了。

一向不喜参与这种议论的霍国长公主竟也突然赞了一句:“为了一个侍妾敢不畏死,也算有情有义!可惜不够理智了!”

“年轻气盛,在所难免,这才是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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