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河水像生命的甘泉，暂时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和绝望的心田。营地很快在河岸边清理出来，背靠陡峭石壁，面朝溪流，算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篝火重新燃起，上面架着锅，煮着浑浊的野菜汤，虽然依旧寡淡，却让人感到一丝久违的安稳。
林晚找到正在检查伤员的萧衍。他正蹲在地上，小心地给一个发着高烧的汉子更换额头上浸湿的布条。
“萧衍，”林晚低声道，“那片地……我觉得可以试试。不能再等了。”
萧衍动作没停，只是抬眼看了下河岸边那片深褐色的土壤，又看了看锅里几乎能照见人影的野菜汤，点了点头。“需要怎么做？”
“选一小块最肥的地，把种子种下去。剩下的……就看天意了。”林晚没说需要灵泉水，那是她最后的秘密。
“好。”萧衍站起身，从怀里掏出那个被他体温焐得温热的小布包，郑重地递给林晚，“交给你了。”
林晚接过布包，感觉手里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几十粒种子，这是几十条人命攥在她手里。
她选了河边一处日照充足、土壤颜色最深的地方，避开其他人，用小木棍仔细地翻松一小块土地。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翻好的土壤散发着湿润肥沃的气息，与她感知中的“活性”隐隐呼应。
她小心翼翼地将布包里的种子倒在掌心。那些淡金色的谷粒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蕴含着磅礴的生机。她均匀地将它们撒在松软的土里，覆上薄薄一层细土。
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看四周无人，背过身，假装整理衣襟，意识沉入空间。灵泉依旧，只是之前消耗颇大，泉水不像最初那般充盈。她咬了咬牙，引出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泉水，悄无声息地渗入刚刚播种的土地。
泉水渗入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土地传来一阵极其舒坦的“颤栗”，仿佛久旱的沙漠终于等到了雨滴。那感觉转瞬即逝，但她知道，成了。
她不动声色地退开，心里默默计算着。按照之前的经验，加上这片土地本身的特殊和灵泉水的催化，或许……七八天？甚至更快？她不敢想太快，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夜幕降临，营地安静下来。除了守夜人，大部分人都蜷缩在篝火旁沉沉睡去，这是多日来第一个相对安全的夜晚。河水的流淌声像是温柔的催眠曲。
林晚却睡不着。她靠坐在石壁下，瑞瑞枕着她的腿睡得正沉。她看着跳跃的篝火，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张翠儿在河边那异常的神情。
她悄悄起身，走到正在守夜的陈擎身边，低声道：“陈大哥，多留意一下张翠儿。我总觉得……她不太对劲。”
陈擎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我知道。老孙也盯着呢。这女人心思太深，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要不是将军说留着有用……”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晚回到原处，心里的不安却并未减少。她闭上眼，尝试再次扩展感知。或许是靠近水源，又或许是刚刚播种消耗了灵泉，她的感知比白天清晰了一些。
她“看”到营地周围大致的地形，感受到河水的欢快流淌，也感受到远处黑暗中一些弱小生灵的蛰伏。然而，当她将感知顺着河流向下游延伸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标记”意味的、不和谐的气息，如同水中的一丝油污，被她捕捉到了！
那气息很淡，像是某种特制的、遇水缓慢溶解的香料？而且，这气息的源头，似乎就在……营地内部？！
她的心猛地一沉！张翠儿！她果然还在搞鬼！她在用水源传递消息？！
林晚立刻想去找萧衍，却看到萧衍正和孙猎户在营地边缘低声交谈着什么，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她按捺住冲动，决定先确认。
她装作起身活动，悄悄靠近河边，尤其是下午张翠儿取水的地方。她蹲下身，假装洗手，手指却敏锐地在河边的泥沙和石缝间细细摸索。
果然！在一块半浸在水中的鹅卵石背面，她摸到了一点黏腻的、带着淡淡异香的残留物！就是这东西！
她正要将这发现告诉萧衍，营地外围负责警戒的一个青年，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抖得不成调：
“下游……下游河面上……有火光！好几条筏子！正……正往咱们这边来！”
所有人的睡意瞬间被惊飞！
追兵！竟然来得这么快！
萧衍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扫过营地中同样被惊醒、惊慌失措的人群，最后，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锁定了那个在人群中下意识往后缩的、脸色惨白的张翠儿。
“是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血液的寒意。
张翠儿浑身一颤，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在萧衍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绝望地瘫软在地。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忽然挣扎着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指向张翠儿，嘶声道：“下午……下午我看见她……她在河边，往水里扔了什么东西！”
人证物证俱在！
“杀了她！”愤怒的吼声再次响起。
萧衍却没有立刻下令，他看了一眼下游河面上越来越近的火光，又看了一眼那片刚刚播下种子的土地，最后看向林晚，眼神复杂而决绝。
他猛地拔出长刀，却不是走向张翠儿，而是大步走向河边，对着下游的方向，用刀尖挑起一件从黑衣人尸体上剥下来的、带着血腥气的衣物，高高举起，然后，将那件衣物，狠狠地插在了营地最显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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