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涌出的冷气像一条冰冷的舌头，舔过林晚的脸颊。她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低温，而是那股气息里掺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寂，仿佛踏进去，就会惊扰沉睡千年的亡灵。
“进……进去吗？”王屯长咽了口唾沫，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口显得格外响亮，又被他硬生生压下去。
孙猎户掂了掂背上昏迷的萧衍，他的喘息粗重了些，显然长时间的背负让他消耗巨大。“林姑娘，你定。”
林晚回头看了一眼外面昏红死寂的世界，又感受了一下掌心那块奇石碎片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暖意。这丝暖意是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进。”她吐出这个字，率先侧身，挤进了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通道比想象中更窄，脚下是冰冷的金属网格，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回响。墙壁是某种哑光的深色材质，嵌着的幽蓝指示灯像夜枭的眼睛，间隔很远才有一盏，光线勉强勾勒出向下延伸的阶梯轮廓。空气里的药水味更浓了，还混合着一种类似旧书库的尘埃气。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轻。林晚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的声音，也能听到身后孙猎户沉重的脚步声和王屯长压抑的呼吸。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向下的旋转阶梯，仿佛要通往地心。压抑感如同湿布，一层层裹上来。
“这得走到啥时候去？”王屯长忍不住低声抱怨，声音在封闭空间里荡开小小的回声。
“少说话，留神脚下。”孙猎户低喝，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林晚也开始怀疑这通道是否真的通往什么地方时，阶梯终于到了头。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圆形空间。
这里的灯光不再是幽蓝色，而是一种惨淡的、没有温度的白色冷光，从头顶均匀地洒下来，照亮了整个厅室。
厅室中央，并排陈列着三个长方形的、如同巨大金属棺椁般的装置。它们的外壳是银灰色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霜气，表面有复杂的纹路和几个暗淡的指示灯。一些粗细不一的透明管子连接着这些“棺椁”，里面似乎有凝固的、暗色的液体。
“这……这是啥？棺材？”王屯长声音发颤，躲在孙猎户后面不敢上前。
林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景象太过诡异，超出了她的认知。但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口袋里的奇石碎片，似乎又温热了一点点。
她强迫自己走近一些，隔着冰冷的空气观察。最近的那个“棺椁”前端，有一个透明的观察窗，上面结着冰花，模糊不清。她凑近，用手掌擦掉一些冰霜。
一张毫无血色的、如同沉睡般的男性面孔，出现在视野里。他看起来三四十岁年纪，五官轮廓深邃，不像中原人，穿着一身同样覆盖薄霜的银灰色制服，双眼紧闭，神态安详得可怕。
林晚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后退一步。
“活的死的？”孙猎户沉声问，他也看到了。
“不知道……像是……冻住了。”林晚声音发干。她又看向另外两个“棺椁”，透过观察窗，里面同样冻结着人，一男一女，同样穿着制服，面容安详。
这就是“维生系统”？把人都冻起来？
就在这时，厅室侧面的墙壁上，一片原本暗淡的区域突然亮了起来，投射出一片晃动的光幕。光幕上出现大量扭曲的、无法识别的符号和不断滚动的乱码，中间夹杂着几个能勉强辨认的字体片段：
【系统……能量……低……维持……最低……限度……】
【个体生命体征……稳定……休眠状态……】
【警告……能源……低于……百分之……一……即将……失效……】
光幕闪烁不定，像垂死病人不稳的心电图。
“它说能量快没了！”王屯长看懂了那几个字，急道，“这东西要是没能量了，里面的人会不会……”
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这三个被冻结的人，以及他们可能代表的“希望”，随时可能随着能量耗尽而消逝。
林晚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厅室，除了这三个“维生舱”和闪烁的光幕，没有看到任何类似药物或者医疗设备的东西。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白跑一趟？萧衍怎么办？
她的视线最终落回那闪烁的光幕上，看着那些滚动的乱码和残缺的警告信息。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走上前，尝试对着光幕说话：“你好？能听到吗？我们需要帮助，有人受了重伤，需要治疗！”
光幕上的乱码滚动得更快了，但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回应。
林晚不死心，又重复了几遍，甚至用手去触碰光幕，冰凉的触感，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口袋里的奇石碎片突然变得滚烫！
她下意识地将其掏出。只见那块最大的碎片表面，那些原本极其黯淡的纹路此刻正发出清晰的、柔和的白色光晕，虽然不强烈，却稳定地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几乎同时，那面闪烁不定的光幕猛地定格！上面的乱码和警告信息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洁的、由光线构成的、类似沙漏的图案，旁边浮现出一行清晰的文字：
【检测到高权限引导信号……正在尝试连接核心数据库……】
【能量严重不足……连接不稳定……】
【请求单位表明身份及来意。】
林晚愣住了。高权限引导信号？是因为这块奇石？
孙猎户和王屯长也看到了这变化，脸上写满了惊疑。
“它……它这是在跟咱们说话？”王屯长结结巴巴。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紧紧握着发烫的碎片，对着光幕清晰地说道：“我们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我们的同伴重伤，需要救治。这里的‘维生系统’，能救他吗？或者，哪里有药物？”
光幕上的沙漏图案缓缓旋转着，文字再次变化：
【识别：未知访客，持有‘方舟’高等引导权限（碎片状态）。】
【答复：本前哨N7区医疗功能已离线。通用维生舱能源无法支持新个体接入。】
【警告：核心能源将于约七十个标准时后彻底枯竭。届时，所有维生保障将终止。】
七十个标准时？差不多就是三天！和母舰AI警告的“方舟”激活倒计时几乎吻合！
希望再次破灭，而且被告知了更残酷的真相——不仅萧衍无法得到救治，连这三个可能是唯一线索的“冰冻人”，也即将死亡。
“那怎么办？就没办法了吗？”林晚急了，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光幕上的文字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检索什么，然后再次更新：
【根据核心指令优先级：在最终能源枯竭前，保存‘火种’为第一要务。】
【建议：利用现有引导权限，尝试连接并唤醒‘方舟’港口N7区主控智脑‘磐石’。‘磐石’拥有更完整的数据库及可能的后备方案。】
【警告：‘磐石’核心已进入深度休眠，强行唤醒需消耗大量能源，可能加速本前哨能源枯竭。且唤醒过程中……可能触发未知安全协议。】
连接主控智脑“磐石”？可能加速死亡，也可能找到一线生机？而且，还可能触发未知的危险？
林晚看着光幕上冰冷的文字，又回头看向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的萧衍，再看向那三个在冰棺中沉睡的、命运未知的人。
她的手紧紧攥着发烫的奇石碎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这是一个赌博。用所有人所剩无几的时间和可能的安全，去赌一个渺茫的、伴随着未知风险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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