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试图穿透动物城上空的阴霾，却只给这座饱受创伤的城市涂抹上了一层惨淡的金黄。ZNN的二十四小时滚动新闻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反复播放着昨夜混乱的片段：破碎的广场、染血的冰面、被束缚带捆住却仍在嘶吼的动物……每一个画面都像重锤，敲打在市民惊魂未定的心上。
警局指挥中心的喧嚣已暂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疲力竭的凝重。牛局长双眼布满血丝，面前的全息地图上，昨夜几个事发地点依旧闪烁着刺眼的红光。他刚刚结束了与市长办公室的紧急视频会议，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朱迪和尼克坐在一旁的休息区，身上还带着昨夜战斗留下的尘土和疲惫。朱迪坐得笔直，爪子紧紧握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尼克则仰头靠在椅背上，帽子盖着脸，看似在休息，但微微抖动的耳朵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统计数字出来了，”豹警官抱着一台平板电脑，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念着，“共计三十七起明确的本能失控事件，波及五个核心区域，超过两百名市民受伤，其中十五名重伤……财产损失还在评估……”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针，扎在在场每一个警察的心上。
“我们必须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朱迪猛地放下咖啡杯，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尖锐，“我们必须告诉市民真相！这是一种人工合成的信息素攻击，是犯罪！不是什么狗屁‘本能回归’！我们必须揭露‘自然秩序会’和‘午夜香氛’的关联，阻止恐慌蔓延！”
“告诉他们什么，胡萝卜头？”尼克把帽子从脸上拿开，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沙哑和一丝嘲讽，“告诉他们有一群我们连影子都摸不着的家伙，能随时让他们的邻居发疯？告诉他们连城市的通风系统都不再安全？”他坐直身体，目光锐利地看向朱迪，“你觉得这样能安抚他们吗？不，这只会让恐慌发酵得更快！”
“那你说怎么办？”朱迪转向他，语气激动，“像局长希望的那样，只说在全力调查，呼吁市民保持冷静？看看外面！冷静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的争吵引来了其他警员的侧目。牛局长沉重地走了过来。
“王尔德说得有道理，霍普斯。”局长的声音低沉而疲惫，“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没有确凿证据指向‘自然秩序会’或‘午夜香氛’之前，任何公开的指控都会被视为警方无能下的甩锅，或者……更糟，被视为针对某一群体的打压。这会正中那些混蛋的下怀！”
正如局长所料，恐慌并未随着太阳升起而消散，反而以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渗透进城市的毛细血管。
在冰川镇， 一群由犀牛、河马等大型食草动物组成的“社区自卫队”开始设置路障，盘查进入社区的食肉动物居民，美其名曰“防范未然”。被拦下的狐狸律师气愤地争辩着，却被对方用“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堵了回去。
在雨林区， 一些小型啮齿类动物的店铺门口贴出了“谢绝大型动物入内”的告示。一只冒失的年轻狼不小心撞翻了一个摊位，摊主——一只老鼠老太太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仿佛对方是要生吞了她，尽管那匹狼不停地鞠躬道歉。
而在网络上， “自然秩序会”的言论如同病毒般扩散。#回归本能#、#分离以求自保# 等话题被疯狂讨论。阴谋论者开始散布“这是食肉动物大规模反抗的前奏”或者“这是政府秘密实验失控”的谣言。猜忌如同无形的丝线，在城市上空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每一个居民都缠绕其中。
午后，朱迪和尼克奉命在撒哈拉广场周边巡逻，维持秩序，同时也是为了安抚民众。然而，他们收到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崇拜与友善，而是混杂着恐惧、怀疑，甚至是一丝隐藏的敌意。
“看，是那只狐狸警察……”
“昨晚出事的时候他在哪儿？”
“兔子警官还好，但和狐狸在一起……”
尼克听着这些低语，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与朱迪拉开了一点距离。
就在这时，广场边缘一家由山羊经营的蔬果店前发生了骚动。一只身材高大的骆驼顾客，因为购买的椰枣缺斤短两而与店主发生了争执。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你这奸商！肯定是你这秤有问题！”骆驼愤怒地跺着蹄子，扬起了脖子。
“你胡说！分明是你想找茬！”山羊店主也毫不示弱，用角抵着柜台。
这本是日常的小摩擦，但在昨夜之后，紧张的气氛如同易燃气体充斥在空气中。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
“看！他又要失控了！”
“快离远点！”
“我就说食草动物被逼急了也一样！”
朱迪立刻上前，试图分开双方：“先生们，请冷静！有问题可以……”
“滚开！”骆驼正处于激动中，下意识地挥动长臂，险些扫到朱迪。尼克眼神一凛，瞬间冲上前，一把将朱迪拉到自己身后，同时用身体挡在了骆驼和朱迪之间。
“嘿！大个子！看清楚，这里是公共场合！”尼克的声音带着警告，但他的这个保护性动作，在周围某些市民眼中却变了味。
“看！狐狸要动手了！”
“警察偏袒食肉动物！”
误解和恐惧瞬间点燃。有人开始朝尼克扔东西，烂番茄砸在他的警服上，留下刺目的污渍。朱迪大声疾呼，试图解释，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群体性的恐慌与愤怒中。
尼克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擦去脸上的污迹。他只是看着那些曾经对他微笑、与他击掌的市民，此刻眼中只剩下恐惧和排斥。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朱迪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心寒：“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怪物不在阴影里，就在阳光下，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事件最终被赶来的其他警员平息。骆驼和山羊店主被带走调解，人群也逐渐散去。但那一刻的敌意和误解，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朱迪和尼克的心里。
回到警局车库，两人在尼克的车前沉默地站着。警服上的番茄污渍已经凝固，变成暗红色。
“我会申请单独调查‘午夜香氛’。”尼克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用我的方法。局里的规矩，公众的期待……这些绳子捆得我们动弹不得。”
朱迪猛地抬头：“尼克！我们不能擅自行动！这违反程序！而且太危险了！”
“危险？”尼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比看着这座城市在自己眼前烂掉更危险吗？朱迪，你的路是对的，但太慢了。等你的搜查令下来，他们早就把证据毁得一干二净了。”
他拉开车门，最后看了朱迪一眼：“你想守住警徽的荣耀，我想守住这座城市。也许……我们现在走的，已经不是同一条路了。”
车子发动，驶出车库，留下朱迪独自站在原地。夕阳的余晖从车库门口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着尼克离开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依旧闪亮的警徽，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她坚信的法律与程序，在汹涌的恐慌和看不见的敌人面前，似乎显得如此无力。
就在朱迪内心激烈挣扎时，她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想知道‘野兽之息’的真相吗？明晚十点，雨林区，‘老地方’。单独来。——一个知情人”
信息的末尾，附带着一张模糊却极具冲击力的照片——那是尼克在昨夜体育馆追逐战中拍下的、带有螺旋dNA刻痕的微型扩散器的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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