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残雪,拍打在偏院破旧的窗棂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泣。屋内,林景云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双目微闭,呼吸绵长悠远。他在运转前世特种部队改良过的导引术,试图从这稀薄的天地间汲取一丝能量,滋养这具亏空孱弱的躯壳。效果微乎其微,但他眼神沉静,如同磐石。
屋外,无形的眼睛依旧存在,带着刺骨的寒意,监视着这方寸之地。王氏的打压如期而至,比他预想的更快,更严密。小翠还未回来,那本寄托着希望的《金刚经》,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让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缓流淌。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偏院的死寂。伴随着“砰砰砰”的剧烈拍门声,一个惊惶失措的声音响起:“二少爷!二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林景云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门口。是外公药铺的一个小学徒,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进来!”林景云沉声道。
门被猛地推开,小学徒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二……二少爷……总督府……总督府来人了!来了好多官兵,把、把师父……柳老郎中给……给抓走了!”
“什么?!”林景云霍然起身,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总督府?云贵总督崧蕃?他抓外公做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林景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慌乱的小学徒稍微镇定了些。
“听……听官爷说,是总督大人家的……小公子,突发急病,高烧不退,还抽搐……三天了,请遍了昆明城的大夫,连宫里派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说是……邪祟附体……”小学徒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总督大人震怒,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见效,不然……不然所有看诊的大夫都要问罪!他们……他们就把师父给强行‘请’去了……”
高烧,惊厥,三天,太医束手无策……林景云脑中瞬间闪过几个现代医学名词:高热惊厥?脑膜炎?败血症?无论是哪一种,拖延三天,都意味着生命垂危!
而此刻,外公被强行“请”去,面对一个濒死的总督幼子,和一个震怒的总督……这简直是把外公往火坑里推!一旦救治失败,以崧蕃的权势和此刻焦灼愤怒的心情,外公绝对难逃罪责,甚至可能牵连整个柳家!
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景云的脑海。
危机,同样意味着机遇!
总督府,那是整个云贵最高的权力中心!如果能在此刻力挽狂澜,救下总督幼子,不仅能解外公之危,更能一举获得总督的赏识,彻底摆脱目前在林家任人宰割的困境!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改变命运的最佳跳板!
“带我去见外公!”林景云当机立断。
“啊?”小学徒愣住了,“二少爷,您……您去做什么?那可是总督府啊!守卫森严,而且……而且师父他……”
“少废话!立刻带路!”林景云不容分说,抓起桌上一块擦拭油灯的破布,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又扯乱了头发,抓了些灰尘撒在身上,原本清秀的少年,瞬间变成了一个脏兮兮、不起眼的粗使小子。
“二少爷,您这是……”小学徒目瞪口呆。
“从现在起,我不会说话,是你家走失多年的哑巴远房侄子,跟着去打下手的。”林景云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如刀,“记住了吗?说错一个字,我们都得死!”
小学徒被他眼中的寒光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记……记住了!哑巴……侄子……”
两人不再耽搁,匆匆离开了偏院。林景云刻意低着头,佝偻着身子,跟在小学徒身后,避开府内人多的地方,从角门溜了出去。
总督府门前,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顶盔贯甲的兵士手持长矛,目光冰冷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威压和焦躁。
小学徒领着林景云,战战兢兢地走到一个守门的偏将面前,低声禀报了身份,说是柳老郎中药铺的学徒,奉命来送些急用的药材。
偏将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目光落在浑身脏污、低头不语的林景云身上,带着几分嫌恶:“他是谁?”
“回……回官爷,这是小的远房侄子,是个哑巴,跟着来帮……帮忙拿东西的。”小学徒紧张得手心冒汗。
偏将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快进去!别挡路!”
两人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走进了总督府。府内雕梁画栋,气派非凡,但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仆役们脚步匆匆,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
穿过几重庭院,终于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内室。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和焦急的踱步声。
“外公!”林景云心中一紧,快步跟上。
内室之中,檀香混合着浓烈的药味,令人窒息。正中一张华贵的拔步床上,躺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面色青紫,嘴唇干裂,双目紧闭,身体不时地轻微抽搐一下,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床边围满了人。一个身穿锦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云贵总督崧蕃,他焦躁地来回踱步,额头上青筋毕露。旁边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泪眼婆娑,几乎要晕厥过去,被几个丫鬟搀扶着。
几位穿着官服、须发花白的太医围在床前,一个个面色凝重,不住地摇头叹息。
柳老郎中则站在人群外围,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双手微微颤抖,显然也是束手无策,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了?”崧蕃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嘶哑地问向为首的太医。
那太医躬身回道:“回总督大人……公子他……邪祟侵体过深,高热不退,惊厥不止……已、已是油尽灯枯之象……我等……无能为力,请大人……另请高明,或……准备后事吧……”
“混账!”崧蕃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香炉,铜炉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一群废物!本督请你们何用!连个小儿急症都治不好!邪祟?我看你们才是邪祟!”
室内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哭泣声都停了下来。
柳老郎中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清晰而坚定:
“我能救!”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所有人猛地循声望去,只见人群最后方,那个刚刚跟着小学徒进来的、浑身脏兮兮、如同乞丐般的“哑巴”小子,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床上的病童。
柳老郎中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脏骤停!景云?!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开口?!
崧蕃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眼中凶光毕露:“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来人……”
他身后的亲兵“唰”地一声拔出了腰刀,寒光闪烁!
“慢!”林景云却毫无惧色,迎着崧蕃杀人般的目光,再次开口,声音斩钉截铁,“总督大人,令公子并非邪祟附体,而是急惊风入脑,高热灼伤心脉,再不施救,不出半个时辰,神仙难返!让我一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话语清晰,逻辑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与他此刻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崧蕃被这少年的气势镇住了,看着他那双在污垢下依旧清亮锐利的眼睛,心中的暴怒竟被一丝莫名的惊疑取代。
“你……你说你能救?”崧蕃的声音带着颤抖,是绝望中的一丝期盼,也是濒临爆发的怒火,“你是什么人?凭什么?”
“草民林景云,略通岐黄之术。”林景云不卑不亢,“凭我敢在这时候站出来!”
柳老郎中急得差点晕过去,不停地向林景云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命了。
林景云却视若无睹,目光紧紧锁定在病童身上。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好!”崧蕃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本督就让你试!但你听清楚了!”
他猛地指向林景云,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道:“若治得好,本督重重有赏!若、治、不、好,或者有半点差池……本督定将你,还有你这老儿,以及你们全族上下,满门抄斩!挫骨扬灰!”
森寒的杀气弥漫了整个房间,令人遍体生寒。
柳老郎中腿一软,瘫倒在地。
林景云却挺直了脊梁,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沉声道:“请给我银针!”
他没有时间去恐惧,也没有退路可选。从他开口的那一刻起,他便将自己和外公,甚至整个林柳两家的性命,都押在了这场生死豪赌之上!
一个太医犹豫了一下,在崧蕃凌厉的目光逼视下,还是颤抖着手,将一个针包递了过来。
林景云接过针包,深吸一口气,走到床前。无视周围或惊疑、或愤怒、或担忧的目光,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冷静,如同回到了前世无影灯下的手术台。
他迅速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指尖微动,找准了病童鼻唇沟上端的“人中穴”,没有丝毫犹豫,稳、准、狠地刺了下去!
动作干净利落,快如闪电!
“唔!”
就在银针刺入的瞬间,原本如同死寂般的病童,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似乎变得明显了一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孩子!
崧蕃更是瞪大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有效?!
真的有效?!
林景云没有停顿,手指捻动银针,再次施以刺激,同时冷静地观察着孩子的反应。
室内,落针可闻。
只有孩子那虽然依旧微弱,却比刚才明显了许多的呼吸声,以及总督大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生死,系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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