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的红蓝光芒透过仓库的破窗涌进来时，王奕正蹲在地上给女孩系红绳。银铃铛在两人掌心撞出细碎的响，像把生锈的锁被轻轻撬开。女孩的手指冰凉，攥着绳结的力道大得吓人，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泡沫般碎掉。
“我叫安安。”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我妹妹叫婷婷，她总爱揪我这根红绳。”
王奕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原来数据库里那个没有名字的“失踪女孩”，有这样温柔的名字。她帮安安把红绳系成双环结，那种她练了三次才学会的结，据说最是牢固，“这个结不会松，就像……就像我们找到你一样，不会再弄丢了。”
仓库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王警官带着警员冲进来时，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蜷缩在角落的二叔，扫过被按在地上的络腮胡男人，最后落在王奕和安安身上。“小奕！”王警官的声音里带着后怕，“没受伤吧？”
王奕摇摇头，指了指安安脚踝上那颗芝麻大的痣。和婷婷说的一模一样。安安看见穿警服的人，突然往王奕身后缩了缩，像只刚从阴影里钻出来的小兽，目光有些无措。王奕握住她的手，把掌心的温度传过去：“他们是好人，带你去找婷婷的。”
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时，王卫国才顾得上检查女儿的手。她的虎口还在发红，是刚才握刀时震的；手腕上有道浅浅的划痕，大概是混战中被什么东西蹭到的。“疼吗？”他的声音还有点抖，指尖碰了碰那道划痕，又怕弄疼她似的缩了回去。
“不疼。”王奕看着爸爸手臂上的擦伤。是替她挡那一刀时被刀鞘划的，“爸爸，你的手，受伤了，一一给你包扎…”
“没事，一一，就是皮外伤。”王卫国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块被压扁的蔓越莓饼干，是早上出门时妈妈塞的，“还能吃，你要不要？”
王奕咬了一口，饼干有点受潮，甜味却很扎实。她想起格斗教练说的“十秒锁喉”，想起奶奶教的“透骨针”，想起李婆婆给的解毒粉，突然觉得这些日子像场被快进的电影，画面里的自己，从那个对着代码哭鼻子的小丫头，变成了能握紧刀的模样。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擦黑。王奕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突然说：“爸，我今天一点都不怕。”不是撒谎，当络腮胡的刀挥过来时，她脑子里只有“扎麻筋”“锁手腕”这几个词，像程序里预设好的指令。
王卫国没说话，只是把车内的空调调高了两度。后视镜里，女儿的侧脸在夜色里显得很平静，只有睫毛偶尔颤一下，像停着只小蝴蝶。他突然明白，有些成长，就是在你看不见的瞬间，悄悄长出了铠甲。
婷婷家的灯亮到很晚。王奕跟着爸爸过去时，刚走到楼道口就听见哭声，不是难过的哭，是带着哽咽的笑。推开门，看见安安正抱着婷婷，姐妹俩的红绳缠在一起，像两棵缠绕生长的藤蔓。
“奕姐姐！”婷婷看见她，挣脱姐姐的怀抱扑过来，把颗糖塞进她手里，“姐姐说，是你编的绳让她有勇气等下去。”
安安也走过来，手里攥着那根新红绳，铃铛上的“安”字在灯光下闪着光：“我在笼子里，每天都摸手腕上的旧绳，想着妹妹也戴着一样的，就不怕了。”她顿了顿，看着王奕，“你说用代码给我做了标记，那是什么？”
王奕拉着她走到书桌前，打开自己的平板。屏幕上是个简易的定位程序，地图上有个小小的红点，旁边标着“安安”。“这是你的专属代码，”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只要你带着红绳上的感应器，无论在哪，我都能找到你。”其实那感应器还没做出来，但她觉得，说出来，安安就会更安心些。
安安的眼睛亮了，像落了星星：“比警察叔叔的定位器还厉害吗？“以后会的。”王奕认真地点头，“我会学更厉害的代码。”
接下来的日子，王奕的“十项全能”清单又添了新内容。每天放学后，她不再只扎在编程书里，而是去医院陪安安。教她用平板，给她读故事，听她讲被拐走的日子。安安说，仓库里的麻袋堆得像山，每天只能喝半碗发霉的米汤，夜里总听见老鼠跑过的声音。
“但我知道会有人来救我。”安安摸着红绳说，“因为妹妹说，世界上有很多好人，会像找丢失的宝贝一样找我。”
王奕把这句话记在笔记本上，旁边画了个红绳结。她开始学加密算法，想让失踪儿童的信息更安全；跟着乐乐的警察哥哥学看监控，练到能在三十秒内从人群里找出目标；周末去药房帮李婆婆晒草药，把每种解毒方都抄在卡片上，塞进书包。
奶奶看着她日渐沉稳的样子，某天晚上把个木盒子放在她面前。里面是套银针，比平时用的更细，针尾刻着小小的“沈”字。“这是你太奶奶传下来的，”奶奶的手指拂过银针，“她说医者仁心，但也得有护人的本事。”
王奕拿起一根银针，指尖稳得像定住了似的。她想起在仓库里扎向络腮胡的那一下，突然明白，奶奶教的不只是针灸，更是在危险时不手抖的勇气。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红绳小队”在操场成立了。王奕、婷婷、安安，还有乐乐，四个人围坐在台阶上，把各自的本事写在纸上：
“王奕：编程、格斗、基础针灸”
“安安：认毒草、记路线
“婷婷：整理信息、画特征图”
“乐乐：学过防身术、会用对讲机”
“我们的目标是——”王奕举起手，掌心朝上。
“让所有迷路的孩子都能回家！”四只小手叠在一起，红绳的铃铛在阳光下叮当作响，像首轻快的歌。
回家的路上，安安突然说：“小奕，你知道吗？在仓库最黑的时候，我总想着，要是有束光就好了。”她指着天边的晚霞，“现在我觉得，我们就像一点点光，凑在一起，就能照亮很多地方。”
王奕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有握刀时留下的浅痕。她想起爸爸说的“技术的意义是守护”，想起奶奶说的“一股绳易断，十股绳成缆”，突然觉得，所谓的成长，或许就是从想被别人保护，变成有能力保护别人；从需要光，变成自己成为光。
书包里的银针轻轻晃，编程手册的边角被翻得发卷，解毒粉的玻璃管碰撞出细碎的响。王奕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铃铛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却让她心里格外踏实。
她知道，这根绳，这些本事，还有身边的伙伴，会陪着她继续走下去。无论前面有多少黑暗，多少风雨，只要她们攥紧彼此的手，就没有走不过去的路。
天边的最后一缕光消失时，王奕的笔记本上，又多了一行字：“今天，我们都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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