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站在防爆工作台前，目光专注地落在“黑鸢”上。
这玩意儿的外壳布满细微划痕，接口形态古怪，看起来就像从某个大型机器上硬拆下来的核心部件。他戴好抗干扰手套，手指悬停在装置上方几厘米处，缓缓移动。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轻微的嗡鸣声。
柳薇坐在监控席上，面前的多块屏幕分别显示着实时的能量读数、内部结构模拟图，以及陆修的生命体征数据。她看着陆修完全沉浸到技术难题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
陆修没有贸然去碰那些奇怪的接口。他取来高精度的非接触式扫描探头，从各个角度捕捉装置的微观结构。手指在控制屏上快速滑动，调取不同的分析模式，偶尔停顿片刻，眼神凝住。
过了约十分钟，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这东西不是用来修的。”
柳薇抬起头。监控屏幕上，陆修的生命体征数据没有任何波动，依然稳定。
“什么意思？”她问。
陆修的手指仍然悬在装置上方。“内部结构被设计成迷宫，三重以上的自毁程序相互关联。暴力拆解会触发过载销毁，错误操作也一样。”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扫描角度，“但最有趣的不是这个。”
他侧过头，看向柳薇：“这东西的核心在释放一种特殊频段的信号，虽然很微弱，但持续不断。我猜这是个间谍工具，专门用来搜集特定类型的数据。”
柳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微微一震。部门的技术专家花了三天才确定这东西有数据搜集功能，而陆修只用了十分钟。
“你能确定信号的具体性质吗？”她维持着平稳的语调。
陆修摇头，转回去继续观察装置。“没必要确定。这东西的设计者很聪明，在核心部件周围布满了感应器。任何试图深入探查的行为都会触发自毁。”他停顿了一下，“而且我怀疑，这些自毁程序不只是为了保护内部数据，更是为了销毁证据——如果它落入错误的人手中。”
他终于将扫描探头移开，摘下手套，转身面对柳薇。“我不会冒险深入。这东西太危险，不值得。”
柳薇注视着他。陆修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紧张也没有畏惧，就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她注意到他的额头有细微的汗珠，呼吸比刚才稍微急促一些，但整体状态稳定。
“你确定吗？”她问道，“如果我们能掌握它的工作原理……”
“风险远大于收益。”陆修打断她，语气坚决，“这东西的设计理念就是同归于尽。即使我能拆解它，得到的数据也可能已经被篡改或污染。最好的选择是隔离它，远离任何敏感环境。”
柳薇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明白了。任务结束，你可以离开了。”
陆修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实验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柳薇独自坐在监控席前，调出刚才记录的所有数据。陆修的表现远超预期——他不仅迅速识别出“黑鸢”的本质，还准确推断出它的用途和风险，同时明确划清了自己的底线。
她整理好数据，编写了一份简洁的报告，附上关键时间点的监控录像和读数记录。完成后，她接通了加密通讯。
“测试结果出来了。”她的声音冷静客观，“目标在十分钟内识别出装置的真实性质，准确推断其功能与风险，并表现出良好的判断力，拒绝冒险深入。”
通讯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所以你的结论是？”
“他的价值不在于服从性，而在于能力的独特性和可引导性。”柳薇说道，调出陆修之前修复“昆仑-初代”引擎的数据，“他解决我们数月无法解决的问题只用了不到一天。这次的测试再次证明他的能力远超常规技术手段。”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内部有不少质疑的声音，认为我们投入太多资源在一个不可控的个体上。”
“正是因为不可控，才更需要我们的引导和监管。”柳薇回应，语气坚定，“如果他是那种会轻易被威胁或收买的人，早就被苏明月或者其他势力掌控了。他的谨慎和底线意识反而是最大的可控因素。”
她发送了几段关键数据：“看看这个。他不仅避免触发自毁程序，还发现了我们专家团队最初忽略的信号特征。这是无价的。”
通讯那头传来翻阅数据的轻微声响。“好吧，”最终那个声音说道，“暂时按你的方案继续。但要密切监控，有任何异常立即汇报。”
“明白。”柳薇切断了通讯。
她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内部的质疑声暂时被压下去了，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陆修的能力越突出，引起的关注就越多，各方势力的角逐也会越激烈。
她调出实验室门口的监控录像，看到陆修已经走到走廊尽头，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简短交谈。他的姿态轻松自然，完全看不出刚才面对的是高风险任务。
柳薇的目光变得复杂。她想起之前陆修修复“昆仑-初代”引擎时的样子，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眼前的技术难题。那种专注力令人惊叹，也令人不安。
她关闭监控画面，开始整理这次测试的完整报告。无论内心如何评价，她都必须承认，陆修确实是个罕见的天才。而她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份天才被用在正确的地方。
与此同时，陆修已经走出研究所大楼，来到外面的街道上。傍晚的阳光斜照在脸上，他眯了眯眼，感受着温暖的光线。
刚才的测试任务比他预想的要复杂一些，但并没造成太大压力。他早就猜到柳薇的目的不止于简单的物品修复，那个装置明显是针对他的试探。
他掏出手机，看到几条未读消息。一条是沈清秋发来的，问他晚上要不要来花店吃饭；另一条是夏小棠发的，说有个古籍修复的问题想请教他。
陆修回复了沈清秋，答应晚点过去，然后给夏小棠回了电话。
“你那边方便吗？”夏小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我遇到一本明代的地方志，保存状况很差，有几个关键页面几乎无法辨认。”
“带过来吧，”陆修说，“我大概一小时后到工作室。”
挂断电话，他抬头望了眼研究所大楼。柳薇的测试虽然麻烦，但至少表明她还在按程序办事，不像苏明月那样不择手段。
他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后，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不少，从早上的“黑鸢”测试到现在的古籍修复，每件事都需要集中精力应对。
不过相比起柳薇的试探和苏明月的阴谋，他更愿意处理夏小棠的古籍问题。至少那是纯粹的技术活，不需要考虑太多勾心斗角。
出租车很快到达老街。陆修付钱下车，看到夏小棠已经等在工作室门口，手里抱着一个木盒子，脸上带着期待又紧张的表情。
“来得这么快？”他有些意外。
夏小棠点点头：“我怕耽搁久了，破损会更严重。”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露出一本纸张泛黄、边缘破损严重的古籍。
陆修接过盒子，开门进工作室。“先放工作台上，我洗个手。”
等他回来时，夏小棠已经戴好白手套，正在仔细检查古籍的状况。“这几页最严重，”她指着一处几乎碎成蛛网状的区域，“内容是关于当地水利工程的记载，很有历史价值。”
陆修靠近观察，但没有直接触碰。“确实损坏很严重。你试过常规修复方法了吗？”
“试过，”夏小棠叹气，“但纸张太脆弱，稍微一动就会增加破损。我担心最后什么都保不住。”
陆修沉思片刻。“我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完全恢复。有些信息可能永远丢失了。”
夏小棠眼神坚定：“只要尽力就好。能救多少是多少。”
陆修点点头，戴上手套开始工作。他让夏小棠到旁边休息，自己则全神贯注于古籍的修复。
一小时后，最关键几页的内容已经可以辨认，虽然仍能看到破损的痕迹，但不再有进一步毁坏的风险。
夏小棠上前查看，眼中闪着惊喜的光：“太厉害了！这些内容我以为永远无法看到了。”
陆修摘下手套，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只是基本操作。这本古籍还需要进一步养护，最好交给专业的文物保护机构。”
“我会的，”夏小棠小心地合上古籍，放入特制的保存盒中，“谢谢你，陆修哥。真的。”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听说今天上午你去了一趟研究所？没什么事吧？”
陆修略微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沈姐说的，”夏小棠解释道，“她说看到你早上被一辆车接走了，有点担心。”
陆修心里微微一暖。沈清秋总是这样，默默关心着周围的人，却很少直接表达。
“没什么大事，就是个技术咨询。”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想让夏小棠担心。
夏小棠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那就好。你要不要去花店？沈姐说今晚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正要过去，”陆修笑笑，“一起？”
夏小棠开心地点头，小心地抱起古籍保存盒。
去花店的路上，陆修注意到街角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种监视的感觉很明显。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车牌号，决定晚点告诉柳薇。既然她那么想要表现自己的价值，这种情报应该能派上用场。
花店里，沈清秋已经摆好了饭菜。小宇正坐在桌边写作业，看到陆修和夏小棠进来，高兴地跳起来。
“陆哥！夏姐！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
沈清秋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好，刚做完。快去洗手吃饭。”
温馨的晚餐气氛让陆修暂时忘记了白天的种种麻烦。他吃着可口的家常菜，听着小宇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
饭后，夏小棠帮着沈清秋收拾碗筷，陆修则陪小宇检查作业。一切看起来那么平常，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夜晚。
但陆修清楚，这种平静只是表象。柳薇的测试，苏明月的虎视眈眈，还有那个刚刚发现的监视车辆，都在提醒他，外面的世界并不安宁。
当他告别沈清秋和夏小棠，独自走回工作室时，那种被多方关注的感觉再次浮现。他拿出手机，给柳薇发了条简短的信息，告知那辆可疑车辆的情况。
几乎立刻，他收到了回复：“已知悉，正在处理。保持警惕。”
陆收起手机，深吸一口夜晚凉爽的空气。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至少此刻，他感到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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