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光柱在隔间内缓缓流转，白与红交织的能量如同不安的蛇群，缠绕着昏迷的苏宇。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灼烧后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仿佛电路过载与生命腐败混合的怪异甜腥。之前的狂暴与冲击波已然平息，留下的却是一片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婉挣脱了铁眉的手，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着探向苏宇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却确实存在的气流，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压抑的呜咽声终于冲破喉咙，在寂静的据点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片混沌的光柱，以及光柱外靠在墙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的林野身上。
他右手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刚才强行介入“净化之源”的能量冲突，几乎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再次抽空。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左臂深处传来的、截然不同的感觉。不再是麻木，也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与外物连接般的异物感。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通过那混沌的光柱，将他与昏迷的苏宇，以及那个变得不稳定的装置，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他能“感觉”到苏宇体内那股狂暴力量的蛰伏与不甘，能“感觉”到“净化之源”核心处两种能量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据点外，某种被这里异常能量波动吸引而来的、充满恶意的窥探。
“你……对他做了什么？”磐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手中的枪口虽然垂下，但肌肉依旧紧绷。
林野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铁眉脸上。“压制。”他的声音嘶哑，“不这么做，他会毁了自己，也可能毁了这里。”
“但那装置……”青鸟指着桌上光芒不定的“净化之源”，脸色发白，“它的能量 signature （特征）完全变了！变得……很不稳定，而且带着一种……侵略性。我们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它现在更像是一个……炸弹！”
阿杰快速操作着平板，声音带着绝望：“而且刚才的能量爆发太强烈了！就算有装置之前的干扰场，也绝对掩盖不住！‘灯塔’的扫描系统肯定捕捉到了异常峰值！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暴露”二字像最终的判决，让据点内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深渊。
铁眉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看了一眼混沌光柱中昏迷的苏宇，又看了一眼状态明显不对的林野，最后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惶不安的脸。撤离计划尚未完全准备好，核心治疗设备失控，最重要的两个“资产”一个陷入不明原因的昏迷和异变，另一个似乎也与这异变产生了危险的连接，而追兵随时可能抵达……
绝境。这是真正的绝境。
“收拾所有能带走的！立刻！”铁眉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决绝，“放弃所有非必要物资！磐石，带你的人守住入口和几个主要通风口，拖延时间！影蛇，找出我们现在能走的、最不被预料的路线！阿杰，青鸟，尝试稳定或者……必要时隔离那个装置！老烟，看看那孩子还能不能移动！”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鞭子抽下，让几乎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尽管流动的方向是更深的未知与危险。人们像被惊醒的蚂蚁，开始慌乱却高效地行动。
磐石低吼着带人冲向据点入口，沉重的障碍物被再次加固。影蛇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阴影中，去探寻那渺茫的生路。阿杰和青鸟围着光芒混沌的“净化之源”，额头冒汗，试图找到控制或关闭它的方法，但那装置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对他们的指令毫无反应。
老烟在苏婉的帮助下，小心地检查苏宇的状况。男孩生命体征稳定，但意识深沉，仿佛灵魂被禁锢在了某个风暴平息后的废墟里。
林野挣扎着站直身体，尝试调动那股与新生的左臂融合的力量。刺痛感和冰冷感依旧，但一种陌生的、仿佛能细微感知能量流动的直觉，正在缓慢苏醒。他走到桌边，看着那混沌的光源。
“能切断它和孩子的连接吗？”他问青鸟。
青鸟咬着嘴唇摇头：“能量纠缠得太深了！强行切断，可能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噬，对装置，对孩子，甚至对你……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林野沉默。他抬起左手，悬在装置上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混沌能量中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正是这部分力量，在最后关头强行扭曲了装置的输出，形成了此刻危险的平衡。他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导、去安抚那躁动的能量。
起初毫无作用，混沌的光流依旧翻滚。但当他将精神完全集中，摒弃所有杂念，只留下最纯粹的“压制”与“守护”的意志时，那混沌的光芒似乎……微弱地稳定了一丝？翻滚的速度减缓了少许。
有效！但需要他持续的精神力投入！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尤其是在他本就虚弱的状态下。
“我可以……暂时稳定它。”林野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我和它……和那孩子之间的连接，恐怕也断不开了。”
铁眉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那双比以往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沉声道：“你能控制这股力量？”
“不能。”林野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只能……引导，或者说是‘共存’。代价是，我成了这平衡的一部分。”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又指了指混沌光柱中的苏宇。
这意味着，他们无法抛弃失控的装置，也无法抛弃可能再次异变的苏宇，而林野，这个刚刚恢复些许战力的最强点，也被束缚在了这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旁边。
铁眉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抽动。这真是最糟糕的局面。
“报告！”一名负责监听外部动静的“余烬”成员突然喊道，声音带着惊恐，“探测到多个高能量信号正在快速接近！是内卫的标准作战单元！最多十分钟，就会抵达我们外围防线！”
十分钟！
最后的倒计时开始了。
据点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了一瞬，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
林野闭上眼，感受着左臂传来的冰冷连接感，感受着体内那蛰伏的、仿佛因外界威胁而开始躁动的力量，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
“准备突围。”他对铁眉说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稳定装置，你们带人走。我和影蛇……断后。”
他做出了选择。在这锈色的炼狱里，守护那一点微弱的光，或许需要燃尽自身，但他已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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