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文物厅主办的“吴家大院保护性开发研讨会”会场内，气氛从一开始就透着几分不寻常的凝重。镁光灯不时闪烁，媒体席上坐满了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主席台和前排的专家学者。高育良坐在主席台一侧，面色平静地翻看着会议材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内心的警惕。
高育良心中盘算：山雨欲来风满楼。马德邦坐在专家席第一排，看似镇定，眼神却有些飘忽。高小琴虽然不在场，但她的影子仿佛无处不在。这场研讨会，注定不会风平浪静。也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会议按流程进行，先是省文物鉴定中心的代表宣读了之前对吴家大院的初步鉴定报告，肯定了其作为晚清代表性民居建筑的历史和艺术价值。轮到专家自由发言环节时，一位坐在马德邦身旁、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学者——省建筑大学的副教授林枫，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我对中心之前的鉴定结论，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林枫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激昂，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林枫心中暗想：马老师暗示过，这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只要扳倒吴家大院的文物地位，我就是敢于挑战权威的新锐学者！名利双收！至于证据……马老师提供的那些数据和分析角度，听起来很有道理，应该没问题！
他打开ppt，引用了所谓的“新的木材取样碳十四测年数据”和“建筑构件形制对比分析”，言之凿凿地指出：“根据我们的深入研究，吴家大院主体建筑的梁架用材年代，主要集中在民国初期，部分核心构件甚至显示出近现代工艺特征！其主体结构是否为晚清原构，存在重大疑问！我认为，将其认定为‘晚清代表性民居建筑’，论据不足，其文物价值需要重新评估，不宜过度拔高，以免影响重大城市项目的合理推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支持保护的几位老专家当即拍案而起，怒斥其“断章取义”、“哗众取宠”！而另外几位事先似乎已被沟通过的专家，则纷纷附和，提出各种“疑点”，会场顿时陷入混乱的争论。
马德邦心中高兴：林枫这小子，冲劲是够了，就是太毛躁！不过，效果达到了。水已经搅浑了。高育良，我看你怎么接招！只要“存疑”的种子种下，你的法律屏障就有了裂缝。那笔钱……和儿子的前途……值了！他故作沉稳地扶了扶眼镜，没有参与争吵，但嘴角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却被一直冷眼旁观的高育良捕捉到了。
台下的记者们兴奋地记录着，摄像机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位专家激动的面孔。很快，“权威专家质疑吴家大院真实年代”、“文物价值成谜，光明峰项目何去何从”等极具冲击力的标题，就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蔓延开来。舆论的风向，一夜之间发生了逆转。
高育良心中冷笑：果然来了。用片面的、甚至可能是伪造的数据，来否定整体。手段不算高明，但配合舆论炒作，效果却立竿见影。民众容易被情绪和所谓的“新发现”带动，真相反而被淹没。林枫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棋子，真正的操盘手，藏在幕后。李达康看到这些，恐怕更要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在京州市政府，李达康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非但没有担忧，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李达康心中高兴：吵吧！闹吧！既然专家都说价值存疑，那保护的必要性就没那么强了！这下我看高育良还怎么用文物保护来卡脖子！机会来了！ 他立刻抓起电话打给丁义珍：“义珍！看到新闻没有？时机到了！前期平整工作，立刻加大力度，给我抢出时间来！记住，动作要快，但要合规！”
丁义珍心中微笑：李书记这是要硬上了！也好，趁乱把生米煮成熟饭！合规？嘿嘿，只要速度够快，等他们吵出结果，我们地基都打好了！ 他连声应承，放下电话就风风火火地去布置了。
赵立春在自己的办公室，悠闲地品着茶，看着秘书送来的舆情简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赵立春心中高兴：小琴这孩子，办事就是利索。这把火点得好！高育良现在焦头烂额了吧？我看他还能硬撑多久。李达康那个愣头青，肯定也会趁机加速。很好，一切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高小琴则在山水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透过落地窗俯瞰着城市。网络上关于吴家大院的争议愈演愈烈，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高小琴心中盘算：第一步，成了。舆论的压力会像潮水一样涌向高育良。马德邦这颗棋子用得不错。接下来，就看李达康那边能制造出多大的既成事实了。高育良，你法律条文背得再熟，能挡得住这滚滚而来的“民意”和“发展需求”吗？
就在高小琴自以为得计之时，高育良的反击已经在暗中布局。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内，祁同伟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祁厅，那件青花瓷瓶的线索断了。”王海皱着眉头汇报，“它在上次拍卖会后，通过三个不同的中间人转手，最后一批记录显示它被运往了公海方向，大概率是上了前往欧美的货轮。我们查不到最终收货人。”
祁同伟心中暗骂：踏马的！做得真干净！高小琴背后有高手在帮她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这条线想短期内突破，难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继续监控马德邦和他身边人的通讯，看看有没有新线索。另外，我让你联系的专家，怎么样了？”
“已经联系上了，人今天下午秘密到京州。”
下午，在高育良的一处绝对保密的会客室内，祁同伟引见了一位清瘦矍铄的老者——沈墨渊教授。沈老衣着朴素，目光锐利，带着一种学究特有的执拗和审视。
高育良亲自为沈老斟茶，态度恭敬：“沈老，百忙之中请您前来，实在是情况特殊，事关一座重要历史建筑的存废，不得已而为之。”
沈墨渊微微颔首，没有客套，直接切入主题：“高省长，情况祁厅长大致跟我说了。那些所谓的‘新证据’，我粗略看了一下。”
他顿了顿，直言不讳，“单从学术讨论的角度，林枫提出的某些疑点，比如部分构件形制的细微差异，在古建筑断代中确实存在讨论空间。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仅凭这些片面之词，就试图推翻一座具有明确历史记载和整体风貌的古建筑的定性，是极其草率和不负责任的！碳十四测年存在误差范围，构件后期维修替换也是常见现象，这都不能直接否定建筑本体的核心价值。”
沈墨渊心中冷笑：哼，现在的年轻人，学了几手检测技术，就敢妄下结论！古建筑鉴定，讲究的是综合判断，是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统一！哪是几份冷冰冰的数据就能定论的？不过，高育良这么急着找我，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压力很大啊。
高育良心中稍安：沈老果然名不虚传，眼光毒辣，立场客观。他没有给我打包票，但这番严谨的分析，反而更让人信服。关键是，他指出了对方逻辑上的致命弱点——以偏概全。这就给了我们反击的空间。
高育良心中稍定，问道：“沈老，那依您看，要彻底厘清真相，需要怎么做？”
“需要一次彻底的、不受干扰的实地勘察！”沈老斩钉截铁地说，“组织一个真正权威的、跨学科的专家小组，对吴家大院进行建筑学、材料学、历史学等多方面的综合评估。尤其是要对那些存在争议的构件进行重点取样和精细分析。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高育良心中暗想：全面的勘察！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但问题是，在目前对方已经制造了舆论压力的情况下，如何组织这样一次勘察而不被干扰？马德邦还在鉴定中心，他必然会千方百计阻挠。 正当高育良思考如何推动此事时，一个意外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来。
林卫华几乎是小跑着进来，也顾不上沈老在场，急声道：“高省长，出事了！京州方面，光明峰项目在吴家大院保护范围边缘夜间施工，据说……据说可能破坏了一处地下古遗址！记者张薇已经拍了照片，报道马上就要出来了！”
“什么？！”高育良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
高育良心中一惊：李达康！你这个蠢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为了抢进度，竟然如此莽撞！这下好了，授人以柄！等等……古遗址被破坏？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后，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高育良心中一动：危机……危机也是转机！李达康捅了这个篓子，虽然性质恶劣，但也给了我们一个最正当不过的理由——事故调查！以此为名，组建省级联合调查组，将沈老这样的权威专家纳入其中，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吴家大院及周边区域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勘察！马德邦也好，林枫也罢，谁也无法再以“学术争议”为借口阻挠！因为现在涉及的是破坏文物的违法事件！
想到这里，高育良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看向同样面露惊容的沈墨渊，沉声道：“沈老，看来，您说的那个全面勘察的机会，来了！”
他不再犹豫，立刻对林卫华下令：“卫华，两件事：第一，以省政府办公厅名义，立刻起草一份紧急通知，严厉要求京州市政府立即停止相关施工，保护现场，彻查事故原因，严肃追究相关人员责任！语气要重，态度要鲜明！第二，同时准备一份给省委的报告，建议由省里牵头，成立由省文旅厅、住建厅、公安厅、纪委监委及相关权威专家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不仅调查此次破坏事故，更要借此机会，对吴家大院的文物价值、保护范围进行一次最终的、权威的认定！”
说完，他转向祁同伟和沈墨渊，语气果决：“同伟，立刻做好安保预案，确保调查组，尤其是沈老这样的国宝级专家的绝对安全和工作不受干扰！沈老，恐怕要辛苦您，以事故鉴定核心专家的身份，参与这次调查了。这不仅是为了理清事故责任，更是为了给吴家大院，给历史一个公正的交代！”
高育良心中微笑：李达康，你点燃的这把火，我就借着它的光和热，来烧穿这重重迷雾！高小琴，赵立春，你们想用“存疑”来模糊焦点，我就用“违法”和“调查”来重塑战场！看看最后，是谁棋高一着！
沈墨渊看着高育良在瞬间做出的决断和部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沈墨渊心中佩服：临危不乱，化危机为转机，这位高省长，不简单！也罢，我就陪他们走这一遭，看看这吴家大院，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义不容辞。”
祁同伟也挺直了腰板：“老师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窗外，夜色渐深，但汉东省这盘大棋，却因为一次意外的施工事故，陡然翻开了新的、更加扑朔迷离的一页。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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