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大酒店最大的会议室内,空气仿佛凝滞了。
长条会议桌两侧,五方人马各据其位。高育良坐在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脸。他左手边是国资委主任高东辉和几位省政府官员,右手边依次坐着陈炳带领的大康汽车团队、许家引率领的桓大集团高层、余承南为首的华小为技术团队,以及曾流川派来的宁德年代副总曾流天。
许家引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频率时快时慢。他的目光在陈炳和余承南之间游移,心中却在飞速盘算。500亿——这不是个小数目,即便对桓大这样的巨头而言,也是一笔需要慎重对待的投资。他想起昨晚与夏海均的彻夜长谈,两人对着那份高育良提供的调查报告,越看越心惊。那些烂尾楼的照片、那些负债数据、那些他们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财务细节,像一根根针扎在心上。
“许董在想什么?”高育良温和的声音打断了许家引的思绪。
许家引回过神来,笑了笑:“高省长,我在想,新能源汽车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
他说的是实话,但也不全是。此刻他心中翻腾的,更多的是对高育良这个人物的重新评估。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学者型官员,竟能将桓大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这不仅仅需要情报能力,更需要一种近乎预知般的洞察力——仿佛他能看穿时间的迷雾,看清他们所有人正在走向的悬崖。
“路,就在我们脚下。”高育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关键是谁来领路,怎么走。”
陈炳坐直了身体。这位大康汽车的董事长,今年五十八岁,在国企体系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他有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眉头总是习惯性地皱着,仿佛永远在思考什么难题。此刻,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一方面,他渴望这次合作。大康汽车太需要资金了,太需要新技术了。这些年,看着国内新能源汽车风起云涌,他们这些老牌国企却步履维艰,那种滋味并不好受。但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怕引入民资后失去控制权,怕混改不成反把自己折腾没了,怕担责任——国企领导最怕的就是责任。
“高省长说得对。”陈炳终于开口,声音略显沙哑,“大康汽车有三十年的历史,我们有完整的生产线,有熟练的工人,有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硬件。”
他说着,目光投向许家引:“许董,你们桓大的资金实力,我们佩服。但造车不是盖房子,它需要技术积累,需要时间沉淀。这一点,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清楚。”
高育良心中一动。陈炳这番话,表面上是陈述事实,实则是在争夺主导权。他理解这种心态——国企领导在面对民企时,总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又伴随着深层次的不安。这种矛盾心理,在混改过程中极为常见。
“陈董说得没错。”高育良放下茶杯,目光转向国资委主任高东辉,“东辉主任,你怎么看?”
高东辉五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学者模样。他主管省国资委已有五年,经历过多次国企改革,深知其中的敏感与复杂。此刻,他心中正在飞快地权衡利弊。
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这是他的核心职责。大康汽车虽然效益一般,但毕竟是一家净资产超过百亿的国企。一旦引入民资,估值如何确定?股权如何分配?万一将来出了问题,谁来负责?这些问题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旋转。
“高省长,各位。”高东辉推了推眼镜,“从国资委的角度,我们当然支持混改,支持企业做大做强。但有几个原则必须坚持:第一,国有资产不能流失;第二,企业控制权必须确保在可靠的人手中;第三,职工安置必须妥善解决。”
他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但许家引听了,心中却是一沉。这三条原则,每一条都可能成为合作的绊脚石。特别是第二条——“可靠的人手中”,什么叫可靠?国企领导可靠,民企老板就不可靠?这种潜台词,他太熟悉了。
夏海均坐在许家引旁边,敏锐地察觉到了老板情绪的变化。作为桓大集团的总裁,他是许家引最得力的助手,也是集团战略的主要制定者之一。此刻,他心中正快速分析着局势。
高育良明显在推动这次合作,但又不完全偏向任何一方。这是一种高明的平衡术。陈炳想保住主导权,高东辉想守住国有资产,余承南和曾流天则更像是技术提供方,对控股权兴趣不大。那么桓大呢?500亿真金白银投进去,如果连主导权都拿不到,董事会那边怎么交代?股东们会同意吗?
“各位,”夏海均开口了,声音平稳而有力,“我想提醒一点:桓大准备投入的500亿,是实实在在的资金。在市场经济中,资金是最稀缺的资源之一。我们尊重大康汽车的历史和硬件,但也希望各位能尊重资本的力量。”
他说得很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钱是我们出的,我们理应拥有相应的话语权。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余承南坐在夏海均对面,这位华小为消费者业务cEo,以雷厉风行和技术偏执着称。此刻,他心中想的却与在座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他不在乎谁控股,不在乎股权怎么分配。他在乎的是技术能不能落地,产品能不能做好。华小为进军汽车领域,不是玩票,是要真刀真枪地干出一番事业的。如果合作方整天陷在股权争夺中,那还不如不合作。
“我说几句吧。”余承南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技术人的直率,“华小为可以出技术,也可以出资金——20亿,加上我们最先进的三电技术。但我们有个要求:技术团队必须拥有足够的话语权。造车不是儿戏,技术决策必须由懂技术的人来做。”
他说完,看向曾流天:“曾总,你们宁德年代呢?”
曾流天是曾流川的堂弟,也是宁德年代最早的一批工程师出身,如今负责公司的战略合作。他比余承南更低调,但眼神中透着精明。
“宁德年代的情况类似。”曾流天缓缓说道,“我们可以提供最先进的电池技术,也可以出资20亿。但我们不谋求控股权,我们只要求一件事:电池标准必须按照我们的技术规范来。这一点,没有商量余地。”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
高育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这就是中国企业界的缩影:国企的谨慎,民企的野心,技术公司的偏执,供应链企业的坚持。每一种心态背后,都是一套完整的逻辑和价值观。
作为穿越者,他知道这场合作最终会成功——在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新能源汽车确实成为了中国制造业的一张名片。但他也知道,成功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它需要智慧,需要妥协,更需要一种超越短期利益的远见。
“各位都说完了?”高育良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许家引屏住呼吸,他知道关键时刻来了。陈炳不自觉地挺直了背。高东辉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余承南和曾流天则露出了专注的神情。
“首先,我赞同混改。”高育良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是中枢定下的大方向。大康汽车需要资金和技术,桓大有资金,华小为和宁德年代有技术——这是一个完美的互补。”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在每个人心中沉淀。
“但怎么改,是个问题。”高育良继续说道,“陈董想保住主导权,可以理解;许董投了500亿,要求相应的话语权,也合理;东辉主任要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更是职责所在;余总和曾总对技术标准的要求,我也完全赞同。”
他每说一点,就看向对应的人,目光中带着理解与尊重。
许家引心中一动。他见过太多官员,要么高高在上打官腔,要么偏袒一方拉偏架。像高育良这样能精准理解每一方诉求的,少之又少。这个高省长,不简单。
“所以,”高育良话锋一转,“我们需要一个能让各方都接受的方案。我研究了相关政策和案例,也咨询了经济专家的意见,提出了一个初步设想,请大家听听看。”
他示意秘书陈诚将准备好的文件分发给每个人。
文件不长,只有三页,但每一条都清晰明了。
许家引快速浏览着,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他看到了一条条具体的股权分配方案,看到了详细的治理结构设计,看到了技术决策机制,也看到了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具体措施。
这不仅仅是一个方案,更是一盘精心设计的棋局。每一步都考虑了各方的核心关切,每一处都留有余地和弹性。
“根据这个方案,”高育良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回荡,“股权分配如下:桓大集团出资500亿,占40%股份;大康汽车以现有资产入股,占30%股份;华小为出资20亿加技术入股,占15%股份;宁德时代同样出资20亿加技术入股,占15%股份。”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陈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30%——这意味着大康不再是绝对控股方,这个比例,既没有完全失去控制,又不得不与其他股东合作。他心中盘算着,这或许是可以接受的。
许家引则在心中飞快地计算。40%的股份,虽然不是控股,但已经是最大投资方。更重要的是,方案中明确规定了按股权比例委派董事和高管,这意味着桓大将在董事会拥有强大的话语权。他看了一眼夏海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
高东辉仔细研读着文件中关于国有资产保护的条款。他看到了一系列具体措施:资产由第三方权威机构评估、股权转让设置限制条件、职工安置方案需要职代会通过……每一条都指向他担心的那些问题。他心中稍安,但依然保持着警惕——方案是好的,但执行是关键。
余承南的关注点在技术决策机制上。方案明确规定成立技术委员会,由四方技术专家组成,重大技术决策需要委员会三分之二以上同意。这意味着华小为的技术主张有了制度保障。他点点头,这个设计是专业的。
曾流天则盯着电池标准那一条。白纸黑字写着:“电池技术标准以宁德时代提供的技术规范为基础,任何修改需经宁德时代书面同意。”他松了口气,核心诉求得到了满足。
“至于公司治理,”高育良继续说道,“我建议采用现代企业制度。董事会由11人组成,其中桓大委派4人,大康委派3人,华小为和宁德时代各委派2人。董事长由大康方面出任,cEo由桓大推荐,cto由华小为推荐,供应链总监由宁德年代推荐。”
他说得很慢,确保每个人都听清了每一个字。
“重大决策需要董事会三分之二以上通过,日常经营由经营管理团队负责。”高育良补充道,“这样既保证了国有资本的影响力,也尊重了投资方和技术方的权益。”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许家引闭上眼睛,在心中将整个方案又过了一遍。40%的股份,4个董事会席位,cEo的位置——这意味着桓大虽然不控股,但将在经营层面发挥主导作用。这或许比单纯追求控股权更实际。毕竟,造车他们不专业,需要大康的硬件基础,更需要华小为和宁德年代的技术。
更重要的是,高育良的这个方案,实际上给了桓大一条转型的出路。从疯狂扩张的房地产商,转型为实体经济参与者——这条路虽然艰难,但比走向悬崖要好得多。
他睁开眼睛,看向高育良,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施舍者的傲慢,只有一种平静的期待。仿佛在说:路我给你指出来了,走不走,怎么走,看你自己的选择。
许家引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震撼。他想起高育良之前说的那些话,关于桓大的危机,关于房地产的泡沫,关于实体经济的未来。当时他半信半疑,现在却开始认真思考:也许,这个高省长真的看到了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公司名称呢?”许家引忽然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高育良微微一笑:“我建议,就叫‘桓大赛量斯新能源汽车股份有限公司’。产品品牌,就叫‘赛量斯’。”
赛量斯——许家引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它不像“桓大汽车”那样张扬,也不像“大康新能源”那样保守,它有一种中性的、技术感的味道。
“车型定位?”他继续问。
“10万到20万区间,经济实用型新能源汽车。”高育良毫不犹豫地回答,“中国最大的市场在这里,老百姓最需要的车在这里。我们不追求花哨的概念,就做实实在在的好车。”
许家引沉默了。这个定位,与桓大一贯追求的高端、奢华风格截然不同。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反而有一种踏实感——也许,踏踏实实做产品,才是真正长久之道。
他看向夏海均,用眼神询问。
夏海均轻轻点了点头。作为集团总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桓大的财务压力。500亿投到新能源汽车,虽然风险不小,但比起继续在房地产领域加杠杆,这至少是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转型之路。更重要的是,有高育良这样的官员推动,有华小为和宁德年代这样的技术伙伴,成功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我原则上同意。”许家引终于说道,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可闻。
陈炳深吸一口气。作为国企领导,他习惯性地想要再争取一点,但看着高育良平静的目光,他知道这已经是多方博弈后的最优解。30%的股份,董事长的位置,加上国有资产保护条款——这已经最大限度地保住了大康的利益。
“大康同意。”陈炳缓缓说道。
高东辉推了推眼镜,再次仔细文件中的国有资产保护条款。良久,他抬起头:“国资委没有意见,但需要按照程序报批。”
余承南和曾流天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同意。”
高育良笑了。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也是一种充满期待的笑。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协议签署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接下来的整合、磨合、发展,还有无数困难等着他们。但至少,方向对了。
“那就这么定了。”高育良站起身,“请各位回去后,尽快组织团队完善细节。后天,我们在这里签署合作备忘录。”
众人纷纷起身,握手,道别。会议室的空气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
许家引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看见高育良还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城市景色。
那一刻,许家引突然有一种冲动,想问问这个高省长: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看到那么远的未来?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地看了高育良一眼,转身离开了。
有些答案,或许需要时间去寻找。而现在,他有了新的路要走。
窗外,汉东的夜晚灯火通明。高育良站在那里,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改变了许家引的命运,改变了大康汽车的命运,也可能改变了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的某些轨迹。但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赵家的野心、林满江的算计、汉东官场的暗流……
路还长着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微微一笑。
至少,今晚的这一步,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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