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刻拉着秦雪，溜达着去了船坞。雷蒙德将军批的条子，没人拦他们。
巨大的船坞里，“星痕号”静静地悬浮在中央支架上，像个刚从战场上抬下来的重伤员。舰体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和烧灼的印记，左舷几乎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裸露出的管线像断裂的血管一样耷拉着。维修机器人像工蚁一样在船体表面忙碌着，焊接的火花时不时亮起，映亮那些深可见骨的创伤。
“嚯，这模样可真够惨的。”林刻双手插在兜里，仰头看着，啧啧两声。
秦雪站在他身旁，目光扫过那些伤痕，轻声说：“但它撑住了。”
“是啊，撑住了。”林刻点点头，语气里少了平日的戏谑，多了点别的东西。他眯着眼，似乎在那些破损的装甲板上，又看到了撞击逻辑隔离墙前，舰桥上那些视死如归的脸。
两人沿着观察廊道慢慢走着。透过厚厚的透明材质，能看到船坞里不止“星痕号”一艘船在维修。旁边几个泊位上，还有其他在织女星战役中受损的舰船，工程师和技师们忙碌地穿梭着。
在一个泊位附近，他们看到了刃。她没穿舰长制服，就是一身普通的工装，正跟一个穿着工程师外套、满手油污的老头站在一起，指着“星痕号”舰体中部的一片区域说着什么。
“……主结构梁这里，必须用三号特种合金整体替换，强度不能打折扣。”刃的声音透过观察廊道微弱的传导系统隐约传来。
“丫头，三号合金库存不够啊，审批流程也长。”老工程师挠着半秃的脑袋，一脸为难，“先用七号顶一阵行不？性能差不了太多……”
“不行。”刃拒绝得干脆利落，“差一点，就是生与死的区别。这事没得商量，审批我去跑。”
老工程师叹了口气，没再争辩，只是嘟囔了一句：“跟你爹一个脾气……”
林刻和秦雪走近时，正好听到这句。
刃转过头看到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又对老工程师说：“李工，就按刚才说的办，材料清单尽快给我。”
李工应了一声，又打量了林刻和秦雪几眼，特别是多看了林刻几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然后才转身走向忙碌的维修区。
“来视察工作？”刃看向林刻，语气平淡。
“随便逛逛，看看咱们的功勋战舰被你们折腾成啥样了。”林刻咧嘴一笑，目光却落在刃有些疲惫的脸上，“怎么，修个船比跟管理员打架还难？”
刃没接他的话茬，只是看着眼前的“星痕号”，沉默了片刻，才说：“每一个零件，每一道焊缝，都关系到下一次它能不能带着上面的人活着回来。不能马虎。”
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千钧重量。
秦雪轻声开口：“需要帮忙吗？我在生命能量场域方面，或许可以对舰员恢复和部分生物材质修复……”
“暂时不用。”刃摇头，“先把基础结构修复好。后面涉及到生态循环系统和神经接驳端口时，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她顿了顿，补充道，“谢谢。”
林刻看着两个女人在这讨论技术问题，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堆替换下来的、扭曲变形的装甲板上。他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其中一块焦黑的金属。
“这玩意儿，就是从撞墙那块拆下来的？”他问。
刃看了一眼：“嗯。冲击点的核心部件，几乎完全熔毁了。”
林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焦黑的痕迹，又伸手摸了摸边缘参差不齐的断面。金属摸上去冰凉，但他仿佛能感受到撞击瞬间那毁天灭地的能量。
“够劲。”他评价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行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再去别处溜达溜达。”
他冲秦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留下帮忙，自己则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朝着船坞另一头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刃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安静注视着“星痕号”的秦雪，忽然觉得，有这样一群不按常理出牌的“战友”，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船坞里，焊接的火花依旧此起彼伏，像是一场无声的、为了下一次远航而进行的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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