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比乌斯无法描绘现在这样的感情。
就好像……
就好像有一个还算看得顺眼的家伙,就这么没了,挺难受的。
甚至连她当初自己老爹死的时候,都没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她不禁开始回想,若是谁死在自己面前,会让她有类似的感觉呢?
爱莉希雅那个讨人厌的粉色肥婆?
又或者是千劫那个整天嚷嚷着要把他大卸八块的家伙。
也可能是小格蕾修吧,毕竟可爱的小女孩,任谁都会喜欢。
但是现在……
当眼前这个家伙就这么毫无声息地倒在自己面前时,她总能感觉到心底一阵空落落的。
“真是个笨蛋。你就这么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力量吗?”
哪怕心中再如何唏哗,梅比乌斯的脸上依然表现出恨其不争的冷漠。
这种讥诮与舞弄言辞的姿态,早已成了她的常态,但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博士,你知道吗?在外面,你有个词叫做‘傲娇’。”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梅比乌斯耳畔响起。
她急忙回过头,只见某个身穿白大褂的家伙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嗯,没错,就是景舟。
只不过,他的胸前多了一个编号——7。
她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具彻底失去生息的躯壳。
她很确定对方死了,是当着自己的面死去的。
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好了,没关系的,博士。你可以把我当成‘灰蛇’那样的存在。
哦,对了,胡狼那边给我复制的两万多个人造人躯体,我都拿过来了。
继续实验吧,就跟之前一样……我感觉,就差一点点了。”
梅比乌斯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从自己身旁飘过的家伙。
对方甚至都没穿上那套可以压抑体内崩坏能浓度的紧身衣——
或许是因为她也觉得那玩意儿没什么用了吧。
但她可以确定,当对方从自己身前走过时,那种虚浮却又竭力维持的步伐,绝对作不了假。
那是深入骨髓的疼痛,是已经超出了人类定义所能承受的伤害。
“你可以用‘地藏御魂’切断大脑的神经传感,来保证这具身体的行动成功。”
梅比乌斯近乎是机械地提出建议。
景舟近乎是以一种爬行的佝偻姿态挪进了培养皿中。
听到梅比乌斯的话,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没用的……在刚刚的融合手术过程中,我感觉到在那片疼痛的深渊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如果我能抓住它,或许我就能成功……但还差一点。
如果我是以彻底休眠的状态进行融合,那么等我醒来时,大概率只会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另一具身体里。这没有意义。”
对的。
没有意义啊。
景舟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推动眼前的玻璃舱门。
但那足以切金断玉的手掌,在此刻却绵软得像一团棉花,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他可以确保这具身体的一切神经系统都正常运转,唯一不正常的,恐怕就只有那被称之为“灵魂”,亦或是“精神”的东西了。
“那个……帮一下我。”
梅比乌斯内心一阵揪紧,她看着眼前那人脸上带着某种尴尬的祈求神情。
这一瞬间,她几乎想冲过去把这家伙拽出来,狠狠甩上两个耳光,让他清醒一下。
但是她没有。
她可以在心底重复一万遍: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每重复一遍,那股对眼前之人无法抑制的怜悯,就越是汹涌。
“快点吧……拜托了。”
梅比乌斯感到无比难受。
她只能倔强地将脸甩向一旁,仿佛只要不看见,就可以不必承担这一切的罪与罚。
如今已重新恢复融合战士状态的她,身体机能强大到超乎寻常,至少远比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要强得多。
她只是轻轻一推,玻璃门便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与外界最后的联系。
随着培养皿再度注入营养液,无数携带着特殊因子的细胞又如潮水般灌注进去。
她没有去看舱内的实验体。
能听见的,只有一阵极度压抑、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呻吟。
甚至,那声音还不如对方浑身上下骨头噼啪错位、撕裂重组的声响来得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罩再次开启。
那个双目空洞、失去意识的身躯,又一次软倒在他面前。
梅比乌斯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托住。
但这一次,有人抢先了一步。
景舟随手扔开那具刚被舍弃的躯壳。
他的脚步比刚才似乎稳了一些,至少迈出第一步时看着还有些力气。
然而,当第二只脚抬起,那只单足踩在玻璃舱门边缘的身体,竟剧烈颤抖着,直接向前跌去。
“我没事……我很好。继续。”
梅比乌斯想上前搀扶,但她的双脚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地上。
她只是低着头,绷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挣扎着,似乎准备进行下一次的“推门”动作。
死吧,死吧,多死几次,你总该知道怕了吧?
或许,也是因为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究竟还储备着多少条“命”。
随着一具具躯壳不断被打开、跌出、再打开、再跌出,甚至在一旁逐渐堆积成一座颇为“壮观”的小山,梅比乌斯突然第一次觉得,“铁血无情”这个词,在某些情境下,竟可能带上一种褒义的色彩。
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反正,当那排着长龙、宛如蚁队般的人造人队伍,从视觉上难以计数的规模,逐渐缩减到只剩百来个的时候——
又一具躯壳跌了出来。
梅比乌斯没有立刻去管他。
直到那具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并发出一声绵长而痛苦的抽气声,他才猛然意识到不同。
“那个……扶我一把……腿有点麻……”
梅比乌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像一条瞅准了目标的灵蛇。
只是那本该代表致命狩猎的毒牙,化作了略显僵硬的双手。
她尝试轻轻地扶起对方——尽管在他自己看来是“轻轻”的动作,却在触碰到对方的瞬间,引来一阵更剧烈的、仿佛骨头摩擦的咯咯声响。
“淡定……实验,成功了。让我缓一下……就好。”
在梅比乌斯几次想要上手搀扶之前,景舟都是躺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断续的、无意义的“呃呃”声,仿佛连吸入的空气都成了灼烧肺叶的刀刃。
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嘴巴居然还能组织语言。
大概……是疼到极致后产生的某种怪异“硬撑”吧。
反正梅比乌斯觉得,如果以后真的天崩地裂了,躲进这家伙的牙关里,或许会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选项——毕竟看上去什么都撼动不了它。
“给点时间……让我躺着就好。”
景舟就这么静悄悄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再说话。
他根本闭不上眼睛,那种疼痛,那种几乎要让他感官麻木、却又无比清晰的疼痛,依旧在每一根神经末梢尖叫。
他好像记得,自己一直是最怕疼的那个人。
景舟瘫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梅比乌斯就在旁边坐着,同样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均匀洒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些横七竖八的废弃躯壳上,交织成一片沉默的、带有某种残酷美感的图景。
营养液滴落的声音,仪器低频的嗡鸣,以及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构成了这个空间里全部的声响。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像是凝固了。
梅比乌斯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地上那人因疼痛而微微痉挛的指尖。他忽然注意到,景舟这次穿的白大褂编号下,有一处不起眼的、深色的污渍,不知是之前实验留下的痕迹,还是别的什么。
她就这么看着,没有追问,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的表示。
只是看着。
而景舟,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仿佛将灵魂都碾碎重组的痛苦轮回后,终于在这短暂的、静止的间隙里,捕捉到一丝丝真实的“存在感”——
不仅仅是这具新身体传来的、依旧尖锐但已在缓慢消退的痛楚,还有身下地板的冰凉坚硬,眼角余光里梅比乌斯研究员袍角的一抹绿色,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消毒水与某种生物基质混合的复杂气味。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如同两尊被遗忘在实验室角落的雕塑,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量,浸泡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寂静里。
实验成功了。
99.999%的成功率。
没有什么万中无一的天才。
就像在普通人一样,失败,然后重来。
好消息是,他有无数次的容错机会。
只要,他“坚强”一点。
“一点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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