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唯一的知觉。
不是之前雪傀带来的、直刺灵魂的阴寒煞气，而是昆仑山本身、物理意义上的、无处不在的低温。失去了秦风灵力屏障的微弱调节，也失去了苏晚晴那惊天一击后残留的些微暖意，山坳重新被酷寒统治。
刘星辰和赵明楷费力地将三个昏迷的队友拖到岩壁最深处、相对最避风的地方。他们拆开所有能用的急救保温毯，层层包裹住苏晚晴、秦风和雷战，又将所剩无几的、潮湿的枯枝败叶聚拢，试图再次生火，却只是徒劳地冒出几缕呛人的青烟。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寒风掠过岩缝的呜咽，以及彼此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刘星辰蹲在昏迷的苏晚晴旁边，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又迅速移开，仿佛被烫到一般。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焚尽雪傀的白金色火焰，那悬浮燃烧的血色符文，以及秦风那句“需要你再次逼出一滴蕴含那丝气息的…心头精血”。
这不是科学。这绝对不是国异局数据库里记载的任何一种已知超能力或能量运用方式。这更像是…更像是秦风那种玄之又玄的手段，甚至，比秦风的力量更加古老、更加…危险。
队长她，一直隐瞒着什么？她加入国异局，是真心为了维护秩序，还是…另有所图？那个叫司徒玄的，和她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使用的力量，和攻击他们的雪傀，隐隐出自同源？
无数个疑问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内心。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条曾被雪傀寒气侵蚀、此刻依旧有些麻木的手臂，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蔓延开来。如果队长…如果她…
他不敢再想下去。
赵明楷相对冷静一些，但他紧抿的嘴唇和不时看向苏晚晴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作为心理学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刘星辰的情绪变化，也注意到了苏晚晴在施展那恐怖力量前后，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苦、挣扎以及…某种决绝的疏离感。那不是一个纯粹战士的眼神，那背后藏着更深的秘密和负担。
他默默地检查着雷战的状况。寒煞核心被那奇异的白金火焰焚化后，雷战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下来，但依旧极其微弱，身体冰冷得像一块石头，能否醒过来还是未知数。他又看了看另一边昏迷不醒、气息比雷战好不了多少的秦风和苏晚晴。
这个团队，在最强战斗力尽数倒下后，内部赖以维系的信任，也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时间在沉默和寒冷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像是在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秦风的手指最先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秦顾问！”赵明楷立刻凑了过去。
刘星辰也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看了过来。现在，唯一可能知道些内情、并且有能力应对后续危机的，只有这个神秘的“临时工”了。
秦风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他感受到体内空荡荡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也看到了眼前赵明楷和刘星辰写满担忧和疑问的脸。
“雷…雷战怎么样？”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寒煞被清除了，但还没醒，情况很不好。”赵明楷快速回答，“苏队长也昏迷着，气息很弱。”
秦风的目光越过赵明楷，看到了旁边昏迷的苏晚晴，眼神微微一凝。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
“秦顾问，你别动！”刘星辰连忙按住他。
秦风喘息着，靠在岩壁上，目光扫过沉默的两人，最终落在刘星辰那欲言又止的脸上。他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凝重和猜疑。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询问，而是虚弱地开口道：“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温度太低，他们撑不了多久…必须…想办法离开，或者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醒。
刘星辰和赵明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离开？谈何容易！外面暴风雪虽然小了些，但依旧存在，方向难辨，还有没有其他雪傀或者其他危险也未可知。带着三个昏迷的人，他们两个几乎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能走多远？
“可是…”刘星辰刚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秦风打断他，眼神锐利了一些，尽管脸色依旧难看，“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动起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苏晚晴，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像是在对刘星辰和赵明楷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有些问题…等活下去再问。现在…我们还是一个团队。”
他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了涟漪，却未能打破那厚重的冰层。
刘星辰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没有说话。赵明楷推了推眼镜，沉默地点了点头。
最终，在秦风的坚持和指导下，刘星辰和赵明楷用登山绳和断裂的冰镐制作了两个简易的拖曳担架，将苏晚晴和雷战分别固定在上面。秦风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拄着一根树枝，勉强行走。
队伍再次启程，离开了这个带来短暂喘息、却也埋下猜疑种子的山坳。
这一次的行军，比之前更加艰难，也更加沉默。没有人说话，只有拖曳担架在雪地上摩擦的沙沙声，和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刘星辰和赵明楷埋头拉拽，不敢去看担架上昏迷的苏晚晴。秦风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却始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用他那近乎枯竭的灵觉，勉强辨认着相对安全的方向。
信任的裂痕已经产生，如同昆仑山体上深深的沟壑。但在生存的本能和“团队”这最后的外壳下，他们依旧被迫捆绑在一起，向着未知的前路，进行着这场无比沉重、无比压抑的…
沉默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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