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与昆仑的雪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脾性。它细密、缠绵，带着氤氲的水汽，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朦胧的灰绿。栖水镇便沉睡在这样的烟雨之中，白墙黛瓦，小桥流水，仿佛一幅永远也干不透的水墨古画。
秦风一行人乘坐的乌篷船，在狭窄的水道中悄无声息地滑行。船橹摇动，划破墨绿色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取代了厚重作战服的他们，穿着寻常的冲锋衣或休闲装，混在零星的游客中，倒真像是一支民俗考察团。
“湿度78%，环境磁场强度波动异常，比预想的还复杂。”小刘压低声音，看着手腕上微型探测器的读数，眉头紧锁，“GpS信号时断时续，常规通讯受到严重干扰。这地方的‘结界’或者说自然磁场，真邪门。”
雷战看似随意地靠在船篷边，实则锐利的目光早已扫过沿岸每一个窗口、每一座桥洞，如同经验丰富的哨兵。“有三拨人从我们下船就跟了一段，两拨是普通游客，还有一拨…两个男的，脚步很稳，眼神不对，在石拱桥那边拐进巷子了。”
赵明楷则默默观察着沿岸居民的神色，聆听着风中传来的吴侬软语和市井交谈，试图从中捕捉任何不寻常的信息。“本地人谈论较多的是近几个月水质偶尔的异常腥味，以及夜半有时会听到奇怪的水流声，多数归结为水鬼传说或鱼类洄游。”
苏晚晴撑着油纸伞，站在船头，身姿依旧挺拔，但气息已完全融入这江南水乡的静谧之中。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秦风。
此时的秦风，状态与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没有依赖任何仪器，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闭着眼，似乎在感受着这湿润空气中流淌的、远比北方山脉更加细腻绵长的地脉水汽。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神情却是一种沉浸其中的专注。
“好一个‘九龙绕珠’的格局…”秦风睁开眼，轻声感叹，指向远处水道交汇处一片略显开阔的水域，“你们看，九条主要水道在此汇聚，水流舒缓，灵气蕴而不散，中心那块小小的沙洲，便是‘珠’。藏风聚气，是设置重要封印或者隐藏之地的绝佳场所。”
他又指向镇子边缘几座形态各异的古塔：“那是阵眼，定住水龙，不让灵气外泄，也不让外邪侵入。布下这格局的人，手段很高明，借天地自然之势，而非强行拘束，所以这阵法历经数百年依旧在缓缓运转，只是…似乎有了些滞涩。”
小刘立刻顺着秦风所指的方向调整探测器：“秦顾问，中心沙洲区域能量读数确实异常平稳，近乎死水！那几座古塔方向的磁场梯度也明显不同于周边！你的判断是对的！”
“不仅仅是格局，”秦风的目光掠过沿岸那些古老的石阶、桥墩，以及一些民居墙根处几乎被磨平的模糊石刻，“这些地方，残留着很淡的…‘守陵人’一脉的符文痕迹。虽然年代久远，几乎被风雨磨平，但感觉不会错。”他体内的血脉，正与这些痕迹产生着微弱的共鸣，那指向东南方向的呼唤感，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具体。
苏晚晴心中一动：“能追踪到源头吗？”
秦风摇了摇头，眉头微蹙：“痕迹太散了，像是故意被抹去过。而且，这镇子的水汽太重，水能载气，也能乱气，干扰很强。需要更具体的线索，或者…等晚上，阴气重的时候，有些东西可能会更明显。”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河岸对面的一家临水茶楼，二楼敞开的窗户边，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悠然品着茶，目光似乎也刚刚从他们这条船上移开。
秦风心中微微一动，那人的气息…有种刻意收敛后的平静，像是古井无波的水面，但井底却藏着东西。他没有声张，只是暗暗记下了那人的样貌和位置。
船在预定的客栈码头靠岸。客栈是典型的江南民居改造，木结构，带着小小的天井和回廊。安顿下来后，团队在秦风和苏晚晴的房间开了个小会。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苏晚晴总结道，“环境干扰强，长生会的人可能已经潜入，而且对方在暗，我们在明。”
“我和雷战去镇上转转，摸摸那两个人的底，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疑人物。”赵明楷提议。
“我和小刘尝试建立局部通讯网络，并对沙洲和古塔进行远距离扫描，看看能不能找到能量异常的具体入口。”苏晚晴分配任务，然后看向秦风，“秦风，你…”
“我再去水边走走，”秦风接口道，“有些痕迹，需要近距离才能感知清楚。顺便…买点东西。”他眨了眨眼，“考察民俗，总得买点土特产，不是吗？”
他知道，有些必要的“传统工具”，指望国异局的经费和审批流程是不现实的，还得靠自己“灵活”解决。
傍晚时分，细雨未停。秦风独自一人，撑着一把在街边买的普通油纸伞，沿着湿滑的青石板路缓步而行。他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在感受着脚下地气的流转，目光扫过斑驳的墙壁、石桥的雕刻、甚至是水面上漂浮的水草。
在一座名为“如意”的古桥下，他停下脚步。桥洞内侧，靠近水面的石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但在他的感知中，那青苔之下，似乎掩盖着一点微弱的能量波动。他左右看看无人注意，指尖悄然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脉之气，轻轻拂过那片青苔。
青苔下的石壁上，一个指甲盖大小、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古老符文，微微一闪，旋即黯淡下去。但那瞬间的感应，让秦风几乎可以肯定，这符文，与张启山有关！这是一处极其隐秘的标记！
就在他心中暗喜，准备进一步探查时，身后不远处，一座临水的戏台方向，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死人啦！水里…水里有死人！”
秦风心中一凛，毫不犹豫，转身便向戏台方向快步走去。他有种预感，这突如其来的命案，恐怕并非偶然。栖水镇的平静水面下，暗流开始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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