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男孩没回头,甚至想都没想,就抱头下蹲,还喊出了让夏一鸣为之一愣的字眼。
而随着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幽黑的房间内光芒乍现,柔和的白色光华出现在男孩的背后,几乎是一瞬间,便将房间内的黑暗尽数驱散。
“没事了。”温婉的女声,很快便在男孩的耳边响起。而夏一鸣也借着男孩的回头,看到了让他先前心心念念想着的人。
同时,借着她身上流动的光华,也看到了在那位的青葱指尖下,整个都像被禁锢住的小小身影。
‘……’
他不像大佬那样,有着丰润饱满皮肤。
枯黄的头发,空洞洞的眼窝,只剩下一层黝黑皮肤包裹着的小脸,还有裸露在那身满是脏污衣服外的小手和小脚,也只有黑黄的破损皮肤包裹其上。
‘我……’尽管夏一鸣早有心理准备,也知道大佬曾经遭受过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但那些猜测和想象,再怎么,也没有现在的亲眼目睹来得有冲击性。
连他都这样,就更别说那个心心念念着自家小伙伴的男孩。
“昭昭……”男孩先是愣愣地喊着自家小伙伴的名字,心中满是不敢相信,直到他在那干瘪的小身影身上,看到那件虽然满是脏污,但还能看到些许原模样的童装。
从男孩的回忆中,夏一鸣得知,那衣服是他们一起去买的,男孩也有一件同款。
再加上男孩也不像同龄人那样懵懂,所以当他从衣服上得到确认后,下一秒,男孩的眼泪便再度夺眶而出
面容温婉的女子眸光微动,随后环顾四周,又低头打量起在她指尖之下,那整个都被禁锢起来的干瘪小身影。
过了数秒,她秀眉蹙起,面露嫌恶,对想靠过来的男孩说:“与其在那里啼哭,还不如想想,怎么让你的这个,被人为制造成饿鬼的玩伴得到安宁。”
说完这话,整个呈半透明状的女性突然眯起眼睛,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端详着满是不知所措的男孩。
过了半晌,她再度环顾,随后嘴角翘起,手指从小身影上移开,轻轻点在她话音落下时,整个都出现僵化的男孩眉心处,绛唇轻启:“未来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说完,她螓首微侧,又加了一句:“不然你怎么会借用烛照的剪影,来回望这段过往?”
男孩先是一愣,下一秒,他眼睛瞬间瞪圆,下意识说:“你怎么……呃!”
话才刚才开始,夏一鸣便整个愣住,随后满脸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愣愣的看着他抬起来的那双,还带着小肉窝的小手。
这一刻,他心中的震惊,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连他方才听到对方说出那句‘回望过往’,都没有让他像现在这般震撼。
要知道,虽然他做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梦,但在以往,他都是以旁观者视角去被动感受。而现在……却是他在控制梦境的主体。
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是在做梦的过程中!
“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然不至于让你在面对我时,表现得这般意外。”眉梢轻扬、眼角含笑的女子,用纤纤手指在自己下颌轻轻点数次,突然笑着对正愣愣看着她的夏一鸣说:“在未来,我是不是已经消逝了?甚至,连你的记忆里,也不曾留下我的影像?”
回过神来的夏一鸣闻言,沉吟两秒,抿抿嘴唇,问:“您是谁?”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还有,那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小屁孩,又为什么会喊‘娘’!
但……
女子端详他数秒,挥手打散周围的景象,随后在夏一鸣瞪大眼睛的注视中,伸手抓向他的眉心处!
夏一鸣只感觉眉心一疼,但他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见女子就后退一步,若有所思地静立在梦境消退后余下的漆黑世界之中。
“你……刚才做了什么!”虽然女子让他感觉很是亲切,但对方刚才的举动,还是让夏一鸣下意识作出防备的动作。
女子见他这般模样,轻笑一声,说:“不必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说完,她不再管夏一鸣还是一脸警惕的小脸蛋,伸手对着他一招……
夏一鸣本能地想躲开,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住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到女子身边,再被其弯腰抱起。
……
不多时,女子抱着脸上满是抗拒的男孩,端坐于一块她幻化出来的石头上,轻声说道:“安静些,我的时间不多,烛的剪影并不能让我维持太久。”
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的夏一鸣:“……”
他满脸纠结地挣扎两下,就感觉屁股被人拍了拍。
夏一鸣整个人瞬间一僵,然后,就听见女子说:“你别动,让我抓紧时间把话说完。”
话音落下,随后她也不管夏一鸣的反应,就低头看着他说:
“关于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但你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也不要多问其他。”
夏一鸣微怔,随后犹豫几秒,又见自己还受制于人,但无奈地点点头。
女子颌首,朱唇轻启:“我的名字——夏后,第三代的地母。”
说完,她勾起嘴角,对怀中那先是茫然,但随后就目瞪口呆的男孩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看到对方的动作,本来差点把‘卧槽’脱口而出的夏一鸣,忙咬住嘴唇。
女子轻笑:“由于时间的缘故,我只能挑一些重要的说,你暂时先安静听着。”
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听到她这么说,夏一鸣眼睛眨了眨,对她点点头。
自称夏后的女子笑笑,意简言赅说道:
“一、入侵你神堂的那条虫子不足为虑,烛能帮你处理。”
“二、你记忆里那孩子可信,他没骗你,虽然他不像其他的剪影那般因你而生,但他跟你也有着很深的渊源这事,并非谎言。”
“三、与幽都相关的那件事,你莫要掺合,那是曾经的我,所留下来维护灵界的物件,想要取走它们,怕是……要紫都天那位大天尊亲自出手,其他人……”
女子笑着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见她停顿下来,夏一鸣以为她已经交待完,便张嘴:“我……”
“嘘”夏后作出噤声的动作,表示自己还有话没说完。
男孩只能抿嘴,再次把到了嘴里的话给咽回肚子里去。
女子用手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再次开口:
“四、阳城地母宫,你尽量不要靠太近,免得祂们中的某些‘人’,会发现你身上的异常。”
“五、对水族保持警惕,尤其是那些长爪子的爬虫,如果我没猜错,汨江那条尸蛟,跟它们脱不开干系。”
“六、你那盒子里的那张图所标示之物并未被取走,不过它与承天有些缘分,你若是拿了,必会与他结缘……唔!”
夏后脸上露出一丝迟疑,数秒后,摇头补充:“虽然他那人较复杂,但以他的性子,只要你不把灵性暴露出来,那他应该不会与你为难。所以,若是你选择与他结缘,有我这层关系在,他应该也会乐于庇护你。”
说着,她低头对夏一鸣说:“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
夏一鸣:“……”
犹豫几秒,他忍不住问:“承天是谁?”
他边这人是谁都不知道,选屁啊!
再说了,您都说了,那人不会与他为难的前提,是他没暴露灵性异常,那不就是说,如果他暴露了,那对方对他的态度,岂不是……
听到他问出的问题,夏后先是微愣,随后失笑,抬手在怀中男孩的那头黑毛上揉了两把,才止住笑意,说:“承天就是与我相对的那位,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大天尊,六极之首,实力比我略高,性子……喜欢按规矩办事,只要别把他惹毛了,大部分时候都不错。”
夏一鸣现次陷入沉默,但若是仔细观察,却是能看见他的嘴角在微微抽动。
夏后见到,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从我这一层来说,你算是他的晚辈。而且,我刚才所说,也只是我个人的揣测,他未必会因为灵性这点,就与你为难。”
实际上,她提到这个,更多的,只是想让怀中这小家伙警惕些,别把什么事都说出去。
至于那位,她反倒不怎么担心。
因为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而言,就算知道,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也必然是好奇;等了解到其中原委,心中生出的,首先也是警惕,想要杜绝……
抿抿嘴,夏一鸣想都没想,就摇头:“既然您说他不与我为难的前提,是我没暴露,那保险起见,我还是离他远点吧!”
反正他对南湖里的东西,也不感兴趣。
听他这么说,夏后笑而不语。
缘这东西,有的时候,你越是逃避,它就越喜欢凑过来。
不过,她也没多言,而是又把话题转回去。
“七、去找那孩子,其他的就算了,但我曾经授予你的地元和生万物,你要是能重新掌握,那会对你的未来有很大的帮助。”
“八、尽量不要把暴露你的底细,免得引来某些有心人的关注。”
把重点说完,夏后略微沉吟,才皱着秀眉,加了一句:“除些之外,去找你外公,让他把那所谓的泥人经一字不落地教给你。”
说话间,她用手在男孩柔软的头发上轻抚两下,对讶然的他解释道:“若是我没猜错,他口中的泥菩萨,我曾有过一面之缘……唔!祂若真是我认识的那位,那你与祂结缘,应当是一件好事。”
见她还专门提到这个,夏一鸣顿时好奇起来,忍不住问:“她是谁?很厉害吗!”
又或者,在这位的眼中,那本外公没有在日记中过多着墨的泥人经,还有着什么他们不能理解的特别之处?
“……”
面对他的疑问,夏后露出迟疑之色。
过了片刻,她才斟酌着回答:“那位……是一位与初代地母同时代的前人遗蜕所化……唔!虽然祂并未与谁交过手,但我怀疑,祂的实力可能远在我之上。”
夏一鸣听着,本来还满心不解的他,瞬间瞪大眼睛。
虽然他从不靠近那些宫观庙宇,但地母之名,他却还是有听说过的。
其他或许有争议,但天父地母,这两位在东夏大部分人心中,几乎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至高神了。
然而,这位……呃!娘……娘娘却又说‘实力远在她之上’?!
那岂不是……
像是知道他在,夏后笑笑,解释道:“如果是真正的‘地母’,那的确是此世至强者之一。但可惜的是,我并非那位,而是一个继承了‘地母’这个神名与神座的幸运儿。”
女人说着,见男孩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便在其看不到的地方,悄然垂下眼帘。
夏一鸣:“……继承?”
不是!
这还能继承的吗?
虽然他从胖墩身上知晓了有神座的存在,但无论是胖墩传递给他的信息,还是前同桌那,都没有提到这个。
女子见他关注这个,便说道:“我的境界是乘天,勉强也能称得上是一方强者,而在我之上,还有寰宇、洞虚、开明三境。至于继承……这个是指前人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而放弃某些束缚的缘故。”
“现有的神位,源自我们的世界,它是权利,也是约束,想要追求更高,就需要学会舍弃。”
说完,她环顾四周,见周围的黑暗已经逐渐淡化,便提醒道:“你若是还有疑问,就快些与我说,不然等烛的力量退却,我就会重新回到过去时光中了。”
夏一鸣闻言,顿时大急,一时间也顾不上方才的重重顾虑,下意识攥住这位把他抱在怀中女子的衣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后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温声说:“我本来就是过去剪影,只是在烛那还有着些许残存,才得已与你再度相见。”
说罢,她再度提醒:“若你还有问题,最好快些说,否则以我现在这般模样,怕是再无机会与你说明。”
夏一鸣听了,连忙问:“你的意思,就算我让大佬再给我银丸,也不能让你……让你再次出现吗?”
夏后笑笑:“应该是不能了,我本就是剪影的剪影,已然残缺不全。再加上,失去你的精心维护,烛对我那份‘记忆’的保存,变得粗糙了许多,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细致入微的呵护。”
夏一鸣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抬头。
夏后低头与他对视:“我让你小心东海的那些长虫,是因为你的本体,与它们有不小的渊源,乃一古神——衔烛龙尊的遗蜕所铸。”
“虽然那位古神已经因为想以众生灵性作资粮,而被初代地母所斩,其神座也被砸碎,但我担心祂的后代中仍有一些会贼心不死,仍在打你那本体的主意。”
夏一鸣:“……”
虽然这位说得轻飘飘,但他还是感觉像是被人用锤子在脑袋上狠狠地砸了几下,让他一下子就晕晕呼呼的。
夏后轻笑,又顺嘴提了一句:“你本是烛尊照影的器灵,但最初的你并无灵智,只是初代地母打造灵界的基石之一。”
“而‘你’之所以能诞生,是因为我解开了地母对你的禁制,并让你吞噬了我的‘神’,你才得以借助我的‘神’诞生。”
这时,夏一鸣就不是晕呼,而是直接傻眼加懵逼,他把对方的话入脑子里过了很多遍,却有一种,那些字分开他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却给他一种听不懂的感觉。
随后,他就又听到这个半抱着他的人在那里说:
“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因为我在你诞生之前,就做了一些准备,它们应当已经将你与烛尊照影做了一定的切割,就算真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动灵界的基石,对你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说完,她又提了一句:“当然,前提是你不要暴露自己的根脚。”
夏后交待完,见四周已经开始变得朦朦胧胧,便低头对怀中那眉头紧急的男孩说:“虽然我的神已经消亡,但我的精气仍然在幽都留存,如果……我是说如果,当你感觉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可以用灵性为引,唤我之名。”
虽然脑子感觉还嗡嗡的,但夏一鸣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惊,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女子。
“你……呃!您是什么意思?”
夏后摇头:“我要离开了,想来很难再有机会相见;而你也不需要纠结太多,按你自己的想法生活下去就好。”
夏一鸣抿嘴,心说:‘这是想不纠结就能无视的事吗!而且……’
“真的没办法了吗?不能再让那个什么‘烛’重塑……”
女人笑笑,轻轻摆手:“烛对我,也无能为力了。我的灵性大部分已经成了你的养料,剩余的也尽数归于长河,就算是烛的塑光再特殊,也无法让我再次诞生烛影。”
‘……长河。’
夏一鸣沉默几秒,硬着头皮问:“那您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比如帮打复活赛之类的!
虽然这位说过,她已经消亡,但既然连某条老古董都能玩这套,那这位……怎么想也不至于比那种老古董还差。
呃!
尽管他现在要钱没钱,要实力也没实力,但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夏后注视他片刻,突然抬手,揉揉他那头柔软的黑毛,笑着摇头,柔声说道:“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也未曾有反悔之意,你不必为我挂怀。”
夏一鸣:“……”
这是生死看淡,还是有其他的后手,抑或者只是单纯觉得他不靠谱,所以才拒绝?
不知为何,虽然他与这位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在知道他将要与对方分别,并且可能再无机会相见时,他的心里,就涌现一种十分奇怪的委屈感。
就像是,他又一次……
男孩抿抿嘴唇,同时让眼帘垂下。
女子没有出声,只是用手在男孩攥紧她衣服的手上轻轻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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