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几乎要舔到后院的院墙,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叫骂声已经近在咫尺。
“在那边!仔细搜!”
“一只老鼠都不能放过!”
冰冷的杀意顺着夜风倒灌进来,让福伯本就煞白的脸多了一层死灰色。他背上的伤口在奔跑中再次裂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公子……快……老奴不行了……”
陆云帆架着福伯,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冲进了杂草丛生的后院。他自己的胸口也疼得像是要炸开,但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痛楚。他的大脑冷静得可怕,耳朵精确地分辨着追兵的方位和距离。
最多一炷香,不,半炷香的时间,他们就会搜到这里。
“福伯,撑住!看到井了吗?”陆云帆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福伯浑浊的眼睛费力地在荒草中搜寻,终于,在一片半人高的茅草后面,看到了一个被藤蔓和青苔覆盖的圆形石台。
就是它!
两人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扒开表面的杂草,露出一块厚重的青石板井盖。井盖边缘生满了锈迹,与下方的石台几乎长在了一起。
“快!打开它!”陆云帆催促道。
福伯颤抖着伸出双手,抓住井盖上一个同样锈迹斑斑的铁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拉。
然而,那石板纹丝不动。
“咳……咳咳……”福伯猛地一阵剧咳,一口血沫喷了出来,整个人软倒在地。多年的养尊处优和此刻的重伤,让他连一个井盖都对付不了。
绝望,瞬间笼罩了老人的心头。
“天要亡我陆家……天要亡我陆家啊……”他捶打着地面,老泪纵横。
追兵的脚步声更近了,甚至能听到刀鞘刮过墙壁的刺耳声响。
“闭嘴!”陆云帆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鹰隼,“哭能把井盖哭开吗?想死就继续哭!”
福伯被他吼得一愣,抽泣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陆云帆没再理他,目光飞速扫视四周。蛮力不行,那就用脑子。这是他前世赖以生存的法则。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不远处一根倒塌的梁木上,那大概是以前院里某个亭子塌了之后留下的。
一个初中物理知识点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杠杆原理。
“福伯,去,把那根木头拖过来!”
福伯不明所以,但看着陆云帆那双冷静到可怕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就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那根又粗又长的梁木拖了过来。
“把一头插进井盖下面的缝隙里。”陆云帆指挥着,自己则找来一块半截的砖石,塞到梁木下方,靠近井盖的位置,充当支点。
一个简陋的杠杆就这么做好了。
“福伯,过来,我们一起压另一头!”
“这……这行吗?”福伯满脸疑虑。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
两人一左一右,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梁木的另一端。
“咯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块与大地仿佛融为一体的沉重石板,边缘被撬起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有戏!
陆云帆心中一喜,调整了一下砖石的位置,再次喝道:“一、二、三,起!”
“轰!”
这一次,青石井盖被整个撬得翻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一旁的草地上,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霉味、腐烂气和泥土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就在井盖落地的瞬间,院墙外传来一声爆喝:“什么声音?在后院!”
糟了!
“快!下去!”陆云帆来不及多想,一把将福伯推向井口,“你先下,快!”
井壁内侧,果然有供人下脚的石阶,湿滑而崎岖。福伯不敢有丝毫犹豫,手脚并用地往下爬。
陆云帆紧随其后,在进入井口的刹那,他双手用力一撑,将那块翻倒的井盖猛地又推了回去。
“轰隆”一声闷响,井口再次被封死。
世界,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死寂。
只有井壁上不断渗出的水滴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片刻之后,井盖上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人呢?刚刚明明有声音!”
“这有个破井,打开看看!”
陆云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和福伯一动不动地贴在湿冷的井壁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上面传来一阵金属刮擦石头的刺耳声,显然是追兵在尝试撬开井盖。但他们没有杠杆,徒手之下,那沉重的石板根本难以撼动。
“妈的,什么都没有!”
“晦气!走,去别处搜!”
脚步声渐渐远去,世界重归寂静。
陆云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公……公子,我们……得救了?”福伯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暂时。”陆云帆冷静地回答,“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公子”福伯指了指脚下更深处的黑暗,“这口井其实不深,下面是通的。”
两人摸索着继续向下,很快便踩到了松软的淤泥。福伯在井壁上摸索了一阵,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一阵轻微的“咔哒”声,侧面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石块摩擦声。
一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方形洞口,出现在了黑暗中。二人被眼前的境遇震惊的一时无法言语“如此偏僻之处怎么会有一条机关暗道?”正当陆云帆思索之时一股比井里更加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
“也许!这就是生路。”陆云帆心道。
“公子,您跟紧老奴。”福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决然,率先钻了进去。
陆云帆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弯腰钻入。
暗道内比想象的还要狭窄,身高一米八的陆云帆必须全程弓着背,双手扶着两侧黏滑的墙壁才能前行。脚下是深浅不一的积水和淤泥,混合着不知名的垃圾,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空气稀薄而污浊,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在吞咽一把发霉的沙子。
两人一前一后,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唯一能辨别方向的,只有脚下那若有若无的、向下倾斜的坡度。排水道,总是要通往更低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压抑、黑暗和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两人的精神。
突然,走在前面的福伯一个踉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福伯?怎么了?”陆云帆心中一紧,连忙扶住他。
“公子……老奴……老奴的腿……”福伯的声音虚弱无比。
陆云帆伸手一摸,只觉得福伯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伤口感染,加上失血过多和恶劣的环境,他发起了高烧。
“撑住!”陆云帆咬着牙,将福伯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拖着他前进。
福伯的意识开始模糊,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老爷……我对不起你……没能保住陆家……”
“公子……那本《千门心诡集》……是陆家先祖留下的……千门之术,诡道也……非……非万不得已……不可轻用……”
千门?诡道?
陆云帆的脑子飞速运转。这个词他并不陌生,在现代,那是“骗子”的雅称。难道说,陆家的祖上,竟是江湖上搞骗术的?
难怪那本古籍上透着一股邪性。
就在这时,福伯的身体猛地一沉,彻底昏了过去。
陆云帆一个趔趄,差点跟着摔倒。他咬破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一旦停下,两人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背着一个成年人,在齐脚踝的淤泥里,在完全黑暗、缺氧的环境中前行,每一步都是对意志和体力的双重凌迟。
陆云帆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想要就这么躺下,一了百了。
可一想到自己刚穿越到这位“陆云帆”身上,老天爷既然这么安排,必有因果。既然成为了如今的陆云帆那......
陆家满门的血海深仇,想到父亲临死前那不甘的眼神(虽然有两世记忆,但此一世陆云帆的记忆和情感也是真切的直击心灵),一股凶狠的戾气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我不能死!
我死了,谁来报仇?
我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现代金融巨鳄,难道要死在一条明朝的下水道里?
开什么玩笑!
他怒吼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福伯重新背好,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冲。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虚脱的时候,前方黑暗的尽头,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变化。
不再是那种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漆黑。
同时,一股新鲜的、带着水腥味的风,从那个方向吹了过来。
出口!
陆云帆精神大振,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脚下的步伐都快了几分。
又往前走了约莫百十米,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透过栅栏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和波光粼粼的水面。
是秦淮河!
陆云帆心中狂喜,冲上前去,用力摇晃着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出乎意料,栅栏并没有上锁,只是被一根简单的铁栓从里面别住。
他拔开铁栓,奋力将栅栏推开。
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河水的湿气涌入,让他贪婪地大口呼吸起来。
他拖着昏迷不醒的福伯,从洞口滚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河岸的泥地上。
天色微亮,晨雾弥漫在秦淮河上,远处画舫的灯火若隐若现。
他们,活下来了。
然而,还没等陆云帆喘口气,他便发现福伯的情况已经危在旦夕。老人面色紫红,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背上的伤口经过污水浸泡,已经开始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陆云帆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了摸他的脉搏,心里咯噔一下。
再不救治,福伯必死无疑!
他摸了摸身上,除了那本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此刻依旧干爽的《千门心诡集前篇》,他身无分文。
一个重伤垂死的老仆,一个同样带伤、手无分文的少年。
逃出了生天,却又陷入了另一个绝境。
陆云帆的目光落在怀中那本神秘的古籍上,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福伯,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
诡道么?
既然正道不容,那就索性,用这诡道,在这吃人的乱世里,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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