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鹤卿和季承渊先后离开,偌大的客厅瞬间变得更加空旷和寂静,只剩下水晶吊灯冰冷的光线,将奢华却缺乏人气的家具照得轮廓分明。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从白攸宁房间飘散出来的药味,混合着季思寒指尖香烟燃烧产生的、辛辣而沉闷的尼古丁气息。
季思寒没有换地方,依旧靠坐在之前那张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后仰,指间夹着燃了半截的烟,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眉头微锁,显然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绪。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摇摇欲坠。
季思妤则乖巧地坐在他对面的长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看似在安静地等待母亲醒来,但偶尔快速扇动的长睫毛和下意识绞紧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和一丝……面对兄长时挥之不去的拘谨。
几年未见,哥哥身上那种生人勿近深沉的气场,比记忆中更加强烈了。
沉默在兄妹之间蔓延,只有墙上古董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季思寒抽完一支烟,将烟蒂用力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细微的“呲”声。
他习惯性地又去摸烟盒,抽出一支新的,叼在唇间,正准备点燃。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的季思妤。
女孩安静地坐在那里,暖色的灯光柔和了她过于精致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乖巧又无害,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这副模样,与记忆中那个活泼甚至有些闹腾的小丫头,似乎有些重叠,又似乎……哪里不同。
鬼使神差地,季思寒拿着打火机的手顿住了。
他看着指尖那支未点燃的烟,又看了看季思妤,一个带着几分恶劣试探意味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手腕一抖,将那支细长的香烟,轻轻巧巧地抛向了季思妤。
香烟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季思妤正低头想着心事,眼角余光瞥见有东西飞来,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条件反射般地抬手,精准地、稳稳地接住了那支烟!
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迟疑,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接住烟的瞬间,季思妤自己也明显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指间那支陌生的香烟,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但下一秒,她立刻强行镇定了下来。
她像是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脸上迅速堆起一种茫然无辜、又带着点嫌弃的表情,皱着鼻子,小声嘟囔道:“哥哥……你干嘛呀?”
“乱扔东西……”
说着,她作势就要把烟扔回给季思寒,或者放到茶几上,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然而,她这一系列细微到极致的反应——从条件反射的精准接住,到瞬间的慌乱,再到急于掩饰的、过于刻意的“懵懂”和“嫌弃”——全部一丝不落地,落入了季思寒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
季思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带着一丝了然,和几分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看得清清楚楚。
季思妤……会抽烟。
而且,绝不是一日两日的新手。
那种接烟的熟练,那种被撞破后下意识的慌乱和急于伪装,瞒不过他这种老烟枪的眼睛。
他这个看似天真烂漫、被全家保护得极好的妹妹,在国外那几年,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
她有自己的秘密,有另一副面孔。
季思妤被哥哥那沉默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烫,心里七上八下。
她强作镇定,把烟放回茶几上,故意转移话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哥哥……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严不严重啊?”
“医生怎么说的?”
季思寒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打火机,“啪”一声点燃了唇间的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季思妤关于母亲病情的问题,反而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淡淡地反问了一句,声音在烟雾中显得有些飘忽:
“在国外……学会的?”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但季思妤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她当然知道哥哥问的是什么!
他看出来了!
他一定看出来了!
她的脸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有种被当场拆穿的窘迫和羞恼。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想狡辩,但在季思寒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谎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最终只是低下头,咬着下唇,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不同,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秘密,和一种微妙的气氛变化。
季思寒继续吞云吐雾,似乎并不打算深究妹妹这点“小秘密”。
而季思妤则坐立不安,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伪装,暴露在探照灯下,无所遁形。
这个看似不经意的抛烟动作,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然打破了兄妹间因时间而产生的生疏感,也隐约揭开了季思妤完美乖巧表象下的另一面。
季思寒意识到,他这个妹妹,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家族里,任何看似无害的表象下,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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