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真握着针织衫的手指紧了紧，目送林浩宇的背影消失在超市门口，转身就撞见匆匆跑过来的店员小张。
“苏姐，门口有个老太太找你，说是……说是你家亲戚。”小张语气犹豫，眼神往门口飘。
苏念真皱眉，刚要迈步，就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门框站着。灰扑扑的外套洗得发白，头发乱蓬蓬贴在头皮上，正是赵雅兰。
“念真……”赵雅兰的声音沙哑，抬起头时，苏念真才发现她右眼青肿，嘴角还有未消的淤青。
“你怎么来了？”苏念真侧身让她进来，招手让小张倒杯温水。
赵雅兰接过水杯，手指颤抖着抿了一口：“林建国中风了，瘫在床上没人管。我去医院照顾他，被他那私生子推搡着摔了一跤……实在走投无路了。”
超市里的顾客闻声看过来，苏念真拉着赵雅兰进了休息室，关上门：“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赵雅兰突然跪下，“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可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就当看在……看在血缘的份上，让我暂住几天，等我找到工作就走。”
苏念真弯腰扶她，手腕被赵雅兰死死攥住：“我给你做饭洗衣服都行，绝不给你添麻烦！”
这时李秀莲提着菜篮子进来，看到赵雅兰，手里的篮子“哐当”掉在地上，青菜滚了一地：“你怎么敢来这儿？”
“李大姐，我错了。”赵雅兰又要跪，被李秀莲躲开，“当年我不该那样对念真，可我现在真的活不下去了。”
苏念真捡着地上的青菜，对李秀莲说：“妈，先让她住下来吧，总不能看着她流落街头。”
“你就是心太善！”李秀莲气得发抖，“她当年怎么对你的？大冬天让你跪在门口，泼你冷水，你都忘了？”
“没忘。”苏念真把菜放进篮子，“但她现在这样，跟当年的我不一样。我们要是赶她走，跟她有什么区别？”
陈宇泽赶来时，就看到李秀莲坐在椅子上抹眼泪，赵雅兰缩在角落，苏念真在厨房洗菜。他拉过苏念真到阳台：“怎么回事？赵雅兰怎么会在这？”
“林建国中风，她被张磊推伤，没地方去了。”苏念真拧开水龙头，“我让她暂住几天，等找到工作就走。”
“你不怕她再搞事？”陈宇泽皱眉，“她以前的性子，不是能安分的人。”
“我跟她约法三章了。”苏念真甩了甩手上的水，“不准插手家里的事，不准提以前的恩怨，找到工作立马搬出去。她要是敢违反，我直接报警。”
晚饭时，苏明远气冲冲地闯进来，把手里的招聘启事揉成一团：“什么破工厂！说好一个月五千，去了才说要押三个月工资，我不干了还扣我身份证！”
赵雅兰突然开口：“是城南那家鑫源工厂吧？那老板是林建国以前的生意伙伴，最黑了。当年他欠林建国五十万，到现在都没还。”
“你怎么知道？”苏明远瞪着她，“你别瞎掺和！”
“我怎么不知道？”赵雅兰提高声音，“当年要不是他坑林建国，公司也不会倒得那么快！”
“够了！”苏念真把筷子拍在桌上，“明远，明天我陪你去要身份证。赵阿姨，吃饭就好好吃饭。”
苏明远还要吵，被李秀莲拉了一下：“吃了饭再说，别让外人看笑话。”
夜里，苏念真在阳台晾衣服，李秀莲端着杯热牛奶过来：“念真，妈知道你心好，但赵雅兰那女人，你还是得防着点。”
“我知道。”苏念真接过牛奶，“我让陈宇泽查过了，林建国确实中风住院，张磊被抓进去后，赵雅兰就被赶出来了，没地方去。”
“唉。”李秀莲叹了口气，“当年你刚出生，我抱着你从医院回来，你哥才三岁，抱着你的小被子不肯撒手，说要保护妹妹。谁能想到，后来王翠兰进门，他变成那样。”
苏念真晾衣服的手顿了顿：“妈，我还记得我十岁那年，你发高烧，我背着你去卫生院，路上摔进沟里，是你爬起来扶我，说‘念真不怕，妈没事’。”
“傻孩子，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大。”李秀莲抹了抹眼睛，“后来王翠兰说你是赔钱货，让你辍学去打工，我跟她吵了三天三夜，说什么都不让你走。那时候我就想，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你读书。”
“我知道。”苏念真抱住李秀莲，“所以我开超市的时候，第一个就想让你过来帮忙，不想再让你受委屈。”
两人正说着，客厅传来“哐当”一声响。苏念真赶紧跑过去，看到赵雅兰蹲在地上，碎碗片散了一地，地上还有一滩血。
“怎么了？”陈宇泽也醒了，拿着手机要打电话，“我叫救护车。”
“别打！”赵雅兰拉住他，“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划破手了，不碍事。”
苏念真去拿医药箱，蹲下来给她包扎：“夜里黑，你要喝水喊我就行，不用自己起来。”
赵雅兰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突然说：“当年曼薇摔破膝盖，我都没给她包过。那时候我总觉得，她是林家的千金，有保姆照顾，不用我动手。”
苏念真没说话，包好伤口就起身收拾碎碗片。李秀莲站在旁边，突然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给明远要身份证，顺便买点布，给你做个红腰带，结婚要系的。”
第二天一早，苏念真和李秀莲刚出门，就看到林浩宇站在楼下，脸色发白：“念真姐，我妈……我妈突发心脏病，住院了！”
“别急，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苏念真拉着他往车库跑，李秀莲赶紧给陈宇泽打电话，让他帮忙处理苏明远的事。
医院里，林浩宇的妈妈还在抢救。林浩宇蹲在走廊上，双手抓着头发：“都怪我，昨天我跟她吵架，说她不该让曼薇寄东西过来，惹她生气了。”
“别自责，阿姨不会有事的。”苏念真递给她一瓶水，“曼薇知道了吗？”
“还没敢告诉她，她怀着孕，我怕她受刺激。”林浩宇哽咽着，“我妈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总说当年要是早点认你，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家属注意别再让她受刺激了。”
苏念真帮着办理住院手续，交了押金。林浩宇要给她写欠条，被她拦住：“等阿姨好了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她。”
回到家时，陈宇泽已经帮苏明远把身份证要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鑫源工厂的老板不仅扣身份证，还拖欠了十几个工人的工资，那些工人正准备去闹。”
“我去跟他们说。”苏念真换了件外套，“让他们走法律途径，我请陈宇泽帮他们打官司，不用花一分钱。”
苏明远跟着她一起去：“我跟你去，那些工人我认识几个，他们都信我。”
工厂门口，十几个工人举着牌子抗议。苏念真走过去，拿出陈宇泽的名片：“我是陈律师的家属，他愿意免费帮你们打官司要工资，只要你们能提供证据。”
一个带头的工人上下打量她：“我们凭什么信你？以前也有人说帮我们，结果拿了钱就跑了。”
苏明远站出来：“这是我妹，苏念真，开超市的，不是骗子。我昨天就在这工厂上班，身份证就是她帮我要回来的。”
工人半信半疑，苏念真拿出手机，播放了陈宇泽之前帮农民工要工资的新闻：“这是去年的事，三十多个工人的工资，都是他帮忙要回来的。”
工人们商量了一下，终于同意：“我们有工资条，还有考勤记录，这些能当证据吗？”
“足够了。”苏念真接过他们递来的材料，“明天一早，你们去陈律师的律所找他，他会帮你们处理。”
回到家，赵雅兰正在厨房做饭，看到苏念真回来，赶紧擦了擦手：“我看你们没回来，就做了点面条，快趁热吃。”
苏念真看着桌上的面条，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是她以前在林家不敢想的待遇。李秀莲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她今天帮我洗了衣服，还去超市帮小张看店了。”
晚饭时，苏念真接到林曼薇的电话，声音带着哭腔：“念真姐，我妈怎么样了？浩宇跟我说她住院了。”
“没事，已经脱离危险了。”苏念真放轻声音，“你怀着孕，别激动，好好养身体，等阿姨好点了，我拍视频给你看。”
挂了电话，赵雅兰突然说：“曼薇怀孕了？我还没当外婆呢。”
“你要是好好做人，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她。”苏明远插了一句，这是他第一次对赵雅兰没带敌意。
夜里，苏念真在卧室整理婚纱，李秀莲端着个木盒子进来：“这是你爸留下的，当年他说等你结婚，就把这个给你。”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银锁，上面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这是你爸亲手打的，打了一个月才打好。”李秀莲拿起银锁，“他走的时候，还说对不起你，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爸已经很好了。”苏念真摸着银锁，“我还记得他以前总偷偷给我塞糖，被王翠兰发现了，就说糖是给念苏留的。”
“你爸最疼你了。”李秀莲坐在床边，“有一次你被王翠兰推倒，摔破了头，你爸气得跟她打了一架，还说要跟她离婚。要不是为了明远，他早就跟王翠兰分了。”
苏念真把银锁放进婚纱的口袋里，突然听到敲门声，是赵雅兰：“念真，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苏念真转身，看到赵雅兰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嫁妆，一个玉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个给你当结婚礼物吧。”
打开锦盒，里面的玉镯有些裂纹，但质地很好。“这镯子我戴了三十年，当年林建国穷的时候，我都没舍得卖。”赵雅兰把锦盒递过来，“以前我对不起你，这个镯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苏念真没接：“阿姨，我不能要。你的东西，还是留着给曼薇吧。”
“曼薇有她的生活，我这个老太婆，留着也没用。”赵雅兰把锦盒放在梳妆台上，“我明天就去医院照顾林浩宇的妈妈，顺便找份护工的工作，等发了工资，我就搬出去。”
赵雅兰走后，李秀莲拿起锦盒：“这镯子是好东西，她能拿出来，也算有点诚意了。”
“我知道。”苏念真把婚纱挂起来，“但我跟她之间，不需要用东西来弥补。她能好好做人，比什么都强。”
凌晨一点，苏念真起来喝水，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赵雅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林曼薇小时候的照片。听到动静，她赶紧把照片收起来：“我睡不着，坐会儿。”
“阿姨，曼薇明天会给你打电话的。”苏念真递给她一杯水，“她其实很想你，就是不好意思跟你说。”
赵雅兰接过水杯，手都在抖：“我以前对她太严了，总逼她学这学那，从来没问过她喜不喜欢。她走的时候，我还骂她没出息，不该嫁给一个工人。”
“现在改还来得及。”苏念真坐在她旁边，“曼薇是个好孩子，只要你真心对她，她会原谅你的。”
天快亮的时候，苏明远突然敲苏念真的门：“念真，不好了！鑫源工厂的老板带着钱跑了！工人们都堵在超市门口，说要找你算账！”
苏念真立马起身，穿上外套就往外走。陈宇泽也醒了，跟着她一起：“别慌，我已经联系警方了，他们马上就到。”
超市门口，工人们情绪激动，有的甚至要砸超市的玻璃。苏念真站在台阶上：“大家冷静点！老板跑了，我们可以找警方追回来！我已经帮你们联系律师了，就算钱追不回来，我也会帮你们申请法律援助！”
“我们凭什么信你！”一个工人喊道，“要不是你让我们走法律途径，我们早就拿到钱了！”
“法律是最公平的！”陈宇泽站出来，“我已经向警方提供了老板的资料，他们已经布控了，最多二十四小时就能抓到人！你们要是砸了超市，不仅拿不到工资，还要负法律责任！”
正说着，警车来了。警察下车后，对工人们说：“我们已经掌握了老板的行踪，正在追捕，大家放心，一定会帮你们把工资追回来。”
工人们这才安静下来，带头的工人走到苏念真面前：“苏老板，对不起，刚才是我们太冲动了。”
“没事。”苏念真笑了笑，“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以后有困难可以找我，但别再用极端的方式了。”
处理完工人的事，回到家时，李秀莲已经做好了早饭。赵雅兰把一碗粥端到苏念真面前：“快吃点，今天还要去试婚纱呢。”
苏念真接过粥，看到赵雅兰的手上还缠着纱布，却在厨房忙前忙后。李秀莲凑过来说：“她凌晨四点就起来煮粥了，说你今天要忙，得吃点好的。”
吃完早饭，苏念真和陈宇泽去试婚纱。刚走进婚纱店，就看到林浩宇陪着他妈妈坐在沙发上，脸色好了很多：“念真姐，我妈说一定要来给你试婚纱，沾沾你的喜气。”
“阿姨，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出院？”苏念真赶紧走过去。
“我没事，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林浩宇的妈妈拉着她的手，“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对不起你，今天能看到你穿婚纱，我就放心了。”
苏念真换上婚纱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李秀莲擦着眼泪：“我的念真，真漂亮。”
陈宇泽走过来，帮她整理好头纱：“很适合你。”
赵雅兰站在旁边，眼圈红红的：“要是你爸还在，看到你这样，肯定很开心。”
试完婚纱，林浩宇的妈妈拉着苏念真和赵雅兰的手：“以前的恩怨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明天的婚礼，我一定要去观礼。”
回到家，苏念真把婚纱挂在衣柜里，李秀莲拿着红腰带走进来：“我给你系上，这样明天结婚就顺顺利利的。”
红腰带是用红布做的，上面绣着“百年好合”四个字。李秀莲系得很认真，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念真，以后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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