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真帮陈念苏把小熊玩偶塞进书包，牵着她的手往幼儿园走。刚到园区门口，就看见小刚和他妈妈在等，小刚手里攥着颗水果糖，看见陈念苏就跑过来。
“念苏妹妹，给你吃糖！”小刚把糖递过来，耳朵尖红红的。
陈念苏看了眼苏念真，得到点头许可后接过糖：“谢谢小刚哥哥，我们今天一起画小花好不好？”
两个孩子手拉手跑进园区，小刚妈妈笑着跟苏念真打招呼：“苏女士，麻烦你昨天不计较，这俩孩子现在好得跟亲兄妹似的。”
“孩子们能好好相处就好。”苏念真回以微笑，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后，转身开车去超市。她没察觉，自己手机里躺着条林浩宇发来的未读消息，是关于林曼薇的。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方小城，“家常菜馆”的后厨里，林曼薇正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弯腰擦着油腻的餐桌。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曼薇，3号桌加一份番茄炒蛋！”老板在厨房窗口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林曼薇直起身，快步走到收银台报单，路过2号桌时，被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故意伸脚绊了一下。餐盘“哐当”摔在地上，滚烫的菜汤溅到了男人的裤腿上。
“你眼瞎啊！”男人猛地站起来，指着林曼薇的鼻子骂，“这裤子是我刚买的，两千块！你赔得起吗？”
林曼薇攥紧围裙边角，指甲掐进掌心。换作以前，她早撒泼打滚反过来骂回去，可现在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桌菜我买单，裤子的清洗费我也出，您看可以吗？”
周围食客纷纷侧目，老板赶紧跑过来打圆场：“王总，她是新来的，不懂事，我给您免单再送瓶好酒，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王总瞥了眼林曼薇苍白的脸，啐了口唾沫：“算你走运，下次再这样，直接滚蛋！”
林曼薇蹲下身捡碎盘子，手指被瓷片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老板递来创可贴：“曼薇，委屈你了。要是受不了，就……”
“我能受。”林曼薇打断他，贴上创可贴就去拿拖把，“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
老板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气。这林曼薇来店里快半年了，刚来的时候浑身是刺，端菜时摔过盘子，跟顾客吵过架，谁都觉得她干不长。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沉默又踏实，每天最早来最晚走，脏活累活都抢着干。
下午三点多，餐馆没什么客人，林曼薇正擦着后厨的灶台，突然听见前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老板的尖叫：“妈！妈你怎么了？”
她扔下抹布就往前冲，只见老板的母亲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嘴角挂着白沫，呼吸微弱。老板抱着母亲手足无措，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快打120！”林曼薇喊着蹲下身，手指探向老人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还有气！阿姨有心脏病史吗？”
“有！一直吃着药，今天忘带了！”老板手忙脚乱摸出手机，却因为紧张按错了号码。
林曼薇一把夺过手机，快速按下120，对着话筒喊：“喂！中心医院吗？家常菜馆门口，有位老人心脏病发作，快过来！”
挂了电话，她想起以前在林家时，赵雅兰心脏病犯过一次，家里的家庭医生教过急救措施。她立马让老板帮忙把老人平放在地上，解开老人的衣领，然后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按在老人的胸口，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按压。
“人工呼吸要吗？”老板急得声音发颤。
“先按压！等我数到三十下再试！”林曼薇额角的汗滴在老人的衣服上，手臂按得发酸，却不敢停。她看着老人毫无反应的脸，突然想起苏念真当初给她钱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平静的怜悯。
“一、二、三……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林曼薇撑起身子，捏开老人的下巴，对着嘴吹了两口气。刚做完，老人突然咳嗽了一声，呼吸也顺畅了些。
“妈！”老板扑过去，紧紧握住老人的手。
救护车的鸣笛声很快传来，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餐馆，给老人做了紧急处理后抬上救护车。老板要跟着去医院，临走前抓着林曼薇的手：“曼薇，今天多亏了你！要是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
“快去医院吧，店里我看着。”林曼薇抽回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记得跟医生说阿姨今天没吃药。”
老板点点头，疯了似的跟着救护车跑了。林曼薇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沾了灰的膝盖，突然笑了。这是她来小城后，第一次不是因为饥饿或寒冷而发抖，而是因为救人后的紧张和庆幸。
傍晚的时候，老板回来了，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他一进餐馆就冲到林曼薇面前，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曼薇，这五千块你拿着，谢谢你救了我妈！”
林曼薇往后退了一步，摆手拒绝：“我不能要。当时换作别人，也会救的。”
“这不是别人，是你救的！”老板把钱塞进她手里，“我妈说了，要是没有你，她今天就挺不过去了。这钱你必须收，不然我妈要亲自来谢你。”
林曼薇捏着那沓钱，指尖传来纸币的质感。这不是她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以前在林家，林建国随手给她的零花钱都比这多，可那些钱花得心安理得，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可现在这五千块，却烫得她手心发疼。
“老板，要不你把这钱折成工资给我吧，我不用这么多。”林曼薇数出两千块递回去，“剩下的三千，就当是我这半年的奖金，行吗？”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行！另外，从这个月起，你的工资涨一千五，以后你就是店里的领班，不用再干杂活了！”
林曼薇愣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长这么大，除了李秀莲偶尔夸她几句，从来没人这么认可她。以前在林家，赵雅兰总说她“娇气”“没用”，林曼薇自己也觉得，除了花钱和耍脾气，什么都不会。可今天，她靠自己的双手救了人，还得到了认可。
“明天我给你印个领班的牌子。”老板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店里的服务员就归你管，有什么事跟我说。”
那天晚上，林曼薇没有像往常一样买最便宜的泡面，而是去菜市场买了半斤猪肉和一把青菜，煮了碗肉丝面。她坐在出租屋的小桌子前，慢慢吃着面，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碗面没有林家厨师做的好吃，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她踏实。
吃完面，她把三千块钱放进一个铁盒子里。这个铁盒子是她捡来的，里面装着她这半年攒的所有积蓄，一共八千块。她看着盒子里的钱，突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的手机是二手市场买的，屏幕裂了道缝，却还能用。她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家”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才按下拨号键。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是她继父的声音。
“喂？”
“爸，是我，曼薇。”林曼薇的声音有些发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继父的叹气声：“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你妈天天在家念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出事了。”
“我没事，爸。”林曼薇攥紧手机，“我在南方找了份工作，挺好的，老板和同事都对我不错。这个月工资涨了，我寄点钱回去给妈看病。”
“不用你寄钱，家里够用。”继父的声音软了些，“你妈就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你要是过得不好，就回来，家里还有口饭吃。”
林曼薇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我过得很好，爸。等我攒够钱，就回去看你们。你让妈好好吃药，别太累了。”
“知道了。”继父顿了顿，“对了，前阵子有个姓林的男人给家里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说是你以前的哥哥？”
林曼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林浩宇。她离开林家后，就换了手机号，没告诉任何人，没想到林浩宇会找到她家里去。
“是林浩宇。”林曼薇说，“他是以前林家的哥哥，人挺好的。”
“他说要是有你的消息，让你给他回个电话。”继父报了个号码，“他还寄了点东西过来，说是给你妈补身体的。”
挂了电话，林曼薇把林浩宇的号码存进手机，却没有立刻打过去。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想起以前在林家的日子。那时候她总觉得，林家的财富和地位都是她应得的，为了保住那些，她不惜陷害苏念真，做了很多错事。可现在她才明白，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攥得再紧，也会溜走。
第二天一早，林曼薇穿上洗干净的衬衫，戴上老板给她印的“领班”牌，站在餐馆门口迎接服务员。以前她总嫌服务员穿得土气，现在看着她们脸上淳朴的笑容，却觉得很亲切。
“姐，今天的菜备好了吗？”一个年轻的服务员问她。
“备好了，我检查过了，新鲜着呢。”林曼薇笑着点头，“等下客人多了，记得主动添水，别让客人喊。”
服务员应了声，欢快地跑去后厨了。林曼薇站在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融融的。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里面存着林浩宇的号码，她想，等忙完这阵，就给林浩宇回个电话，问问苏念真和陈念苏的情况。
中午的时候，餐馆来了个熟客，就是上次绊了林曼薇的王总。他看到林曼薇胸前的领班牌，愣了一下，走过来道歉：“小姑娘，上次是我不对，不该故意绊你，还骂你。”
林曼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事，都过去了。您今天想吃点什么？我给您推荐我们店的新菜，红烧排骨，味道不错。”
王总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行，就来份红烧排骨，再来个青菜。”
林曼薇亲自给王总点了单，又端了杯茶过去。王总看着她的背影，跟身边的朋友说：“这姑娘上次还跟我呛起来，没想到这么大度。听说昨天还救了老板的妈，是个好姑娘。”
林曼薇端着菜过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她把菜放在桌上，轻声说：“应该的。”
下午没客人的时候，林曼薇坐在收银台，给家里写了封信。她没写自己以前的荒唐事，只写了现在的工作和生活，说自己过得很好，让父母放心。写完信，她又拿出那三千块钱，去邮局寄回了家。
从邮局回来的路上，她路过一家花店，看见门口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她想起李秀莲以前最喜欢养仙人掌，说仙人掌耐旱，好养活，就像人一样，再苦的日子也能熬过去。她掏了十块钱，买了那盆仙人掌，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回到出租屋，她找了个破了口的瓷碗，装上土，把仙人掌栽了进去，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仙人掌上，绿色的叶片显得格外有生机。林曼薇坐在床边，看着仙人掌，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就像这盆仙人掌一样，虽然普通，却能稳稳地扎根，好好地活着。
晚上，林曼薇正在餐馆收拾，手机突然响了，是林浩宇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曼薇？是你吗？”林浩宇的声音有些激动。
“是我。”林曼薇的声音很平静，“我爸跟我说你给家里打电话了，谢谢你寄的东西。”
“你过得好吗？”林浩宇问，“我听苏念真说，以前给过你几百块钱，你……”
“我过得很好。”林曼薇打断他，“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苏念真和陈念苏还好吗？”
“挺好的，念苏上幼儿园了，很懂事。”林浩宇顿了顿，“曼薇，你要是有困难，就跟我说，别硬扛。”
“我没有困难。”林曼薇笑了笑，“我现在有工作，工资也够花，还能给家里寄钱。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挂了电话，林曼薇走到窗边，看着那盆仙人掌。月光照在仙人掌的刺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仙人掌的叶片，虽然扎手，却带着实实在在的触感。她知道，自己以前的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但她可以从现在开始，好好做人，不再让关心她的人失望。
第二天一早，林曼薇比平时更早到了餐馆。她把餐馆的门窗都打开通风，又把桌椅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贴在墙上，上面写着“今日菜品：番茄炒蛋、红烧排骨、清炒时蔬……”字迹不算好看，却写得工工整整。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第一波客人走进了餐馆，看到墙上的菜单，笑着说：“这菜单写得真清楚，姑娘有心了。”
林曼薇迎上去，笑着说：“您里边坐，想吃点什么？”她的笑容很真诚，没有了以前的骄纵，只有踏实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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