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施夷光却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一笑。
“哥,镜子里的我,好丑啊……”
低下头,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夷光。
陆闲看不见镜中的自己,只好在琉璃前站定端详了一会,这才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看向石窟深处,这些巨型的琉璃之间,还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从那里进去就是大学者的考验,知微阁。
施夷光停在了这里,她并没有进行大学者考核的资格,但地面却微微一震,一条光线将陆闲连至石窟尽头。
“陆夷光,你的考验已经完成,请自原路返回吧。”
羊徽黎的声音传来,施夷光顿了一下,看向陆闲,见到对方也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轻轻的转过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了过来。
“哥,加油!”
陆闲一笑,向着深处走去。
——
一月前。
云中以北,齐珉。
商农两业的发展彻底让翠城脱离了在云中漠地岌岌可危的处境,原本需要向玉城缴纳的金银也早早地停掉,不过玉城似乎也并没有派人来征收。
翠城将要被玉城彻底吞并的可能性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翠城逐渐开始收敛地盘,对外也低调了很多,大部分消息都只在流民之间,却很少出现在王公贵族之中,不过内部的发展依旧迅速。
一条宽阔的大路上,袁微将四周的新的商家记录在册,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白发的少年,那少年双眸清亮,样貌得体,跟在袁微身边不停的记录着什么,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袁微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继续着他的工作。
翠城20里外,郭戎正和军队扎营在此。
他正看着手中袁微送来的信件,他把信件递给身边的那人:“守疆,能做到这样吗?”
李守疆,阿荪阿胡的养父,曾经加入过长城守卫军,后来在巡逻中被魔种偷袭,走失后被路过的商队救下带回了翠城。
他看着信上的内容,摸了摸后脑勺,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为啥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郭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默默地将信件收回,接着又开始提笔回信,一边的李守疆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也不气恼,他知道这位郭先生一向谨言少语,这信恐怕是那位的意思。
——
长城。
绵延万里的长城,不知何时就沉默的矗立在这片大地之上,当河洛建立起来的的时候,一支军队来到了这里说服并收编了长城最初的领袖,让长城彻底成为了河洛边境的一部分。
自此大唐的领土西至长城东至云梦山脉,以这一座神明造物和奇险守住了长安的太平。
后来,大唐深入云中漠地,建立了都护府,想维持河洛和云中漠地的稳定,但时过境迁,多年前的恩怨使得河洛和云中漠地各处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直到重开关市。
无数的有识之士都曾对此做出过评价,这将是一个令玉石之路重新繁荣,令云中和河洛重新和平的壮举。
——
千窟城,问心石窟。
这些巨大琉璃一边映射着人的内心,同时也会扭曲着他们,但陆闲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在这条路上走着,而四周的琉璃就好像透明的玻璃,什么都无法呈现出来。
他一路走,一路抚摸那些巨大的琉璃。
这些琉璃的触感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冰冷,摸起来还带着一丝温暖,这些琉璃散发出的盈盈微光堆积起来就是照耀他前往知微阁的路径。
这条路,比看起来的还要短。
陆闲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来到了这一座古老的建筑。
几十丈高,楼梯蜿蜒而上,共有十二层,每层只有楼梯口有一盏微弱的手提灯在散发着微光。
这里似乎并没有人,也没有文字说明,他曾经记得《齐民要术》收录在万卷窟的十二窟中,但独孤信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在一层的楼梯口提起手提灯,沿着木质楼梯向上走着,这座建筑的年纪,似乎很明显比万卷窟还大,也不知道比那传说中的起源石窟又如何。
陆闲没有过多的功夫思考,他来到了第二层,这里有一圈陈列台,上面的每一个格子都摆放着陆闲认不得的物品。
仔仔细细的提着灯观察了一圈,陆闲没有看到任何和书籍相关的东西,只好提起提灯,继续向着第三层走去。
第三层的东西少了很多,但依旧没有见到《齐民要术》。
再往上走时,他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灼烧,就好像在靠近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心跳的频率也开始不断的扭曲,似乎在强行符合某一种规律。
按住胸口,陆闲强忍不适继续向上走。
第四层……
第五层……
不适感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自己向顶层走去。
知微阁的气氛太过压抑,陆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来到了顶层,这里没有柜子,只有三个岩石台柱,他们被一层薄如蝉翼的银色光芒罩在其中。
那种强烈的牵引感,就来自于中间那个石柱。
走上前,陆闲用手轻轻触碰那光罩,一股极为温暖的气息将他包裹,接着石柱崩塌,光罩悬浮在空中。
光线逐渐暗淡,陆闲逐渐能够看清中间的东西,那居然是一张纸,平淡无奇,好似没有任何的字迹。
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张纸就是《齐民要术》但心中的牵引感却让他缓缓的伸出了手,让那光罩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还有些不解,但那光罩在触碰到他手的那一刻便骤然破碎,其中的白色纸片便瞬间灵动了起来,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了陆闲的脑海。
这一刻,他只感到自己被无数的知识洪流冲击,周围好像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断的有文字在自己的眼前流过,整个知微阁也开始散发出微微荧光。
庞大的信息一刻不停,陆闲慌忙坐下,放下手中的提灯,他靠在墙上,不断按压隆起的太阳穴,又拿手抹过嘴唇,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流下了鼻血。
“这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反而还感觉到无比的清醒,伴随着这些信息涌入脑海,他也下意识的开始观察了起来。
而随着他的观察,一股不可阻挡的困意便向他袭来。
——
伽罗看着眼前的问心石窟散发出的光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他真的得到认可了?他真的得到古物的认可,有资格成为一名大学者了?”
独孤信轻轻摸了摸胡须,眼中是止不住的笑意:“的确如此,但他还不算大学者……”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等你回来啊,我们应该就可以庆祝一位新的大学者诞生了。”
行囊已经收拾完,伽罗怀揣着对陆闲的震惊踏上了前往长城的路。而独孤信则喊来了两位学者,让他们立刻前往问心石窟,带出陆闲。
——
一周过去,长城之外。
伽罗又将的一摞诗集堆在马上,直到马儿轻轻哼了两声这才停下。
“对了,伽罗姐,你说的那个人,他真的是云中漠地的人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嗯……我稍微了解了一下,说不定还是你们玉城的呢。”
和伽罗搭话的,正是玉城的下一代继承人,同时也是提议重开关市的人,玉城二王子——晟。
“是吗!”晟一下子有些激动:“这等人才,我一定要亲自见见,伽罗姐,到时候就请你帮我介绍一下,有这种才华不来保卫玉城实在是太可惜了。”
伽罗却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看着眼前繁华的关市。
“苏烈将军,真的同意重开关市了?”
晟牵着伽罗的马,有些得意的转过身:“哎,伽罗姐,别忘了,这可是我提议的!”
接着,又如释重负的牵起缰绳:“终于结束了没有意义的对立,相互建立起信任,开始新的贸易。”
一转眼,伽罗又到了卖书籍的摊位之前。
“啊?你还要买啊!”
帮着伽罗把诗集抬上马,他看着马儿幽怨的眼神,悄悄地拍了拍它,轻声道:“兄弟,真是苦了你了。”
那马儿似乎也通人性,嘶鸣一声,拿脑袋蹭了蹭晟的脑袋。
看着那马儿和晟的互动,伽罗轻轻咳了咳,拍了拍马儿的脑袋,想要安抚一下对方,接着才骑上马。
“大家准备了篝火宴会,庆祝互市成功,真的不参加吗?”
但伽罗却没有回他,而是从一边又抽出一本诗集递给一边的青年。
“这个给你。”
“什么?”
“多多读书,你的偶像会更欣赏你吧?”
晟有些吃惊的看着手中的诗集:“李白?喂,这是要我学习吗?”
“我听说,苏烈和李白是非常好的朋友,再见喽!”
接着便驾马而去了,晟捏着诗集也挥着手:“再见!伽罗姐!”
马儿踩在戈壁上,溅起灰尘的同时,也携带着长安的书本和文化,前往云中漠地。
热闹的关市,就如同一场无比美妙的梦,它描绘着文明和文明间对和平的美好期望,却无比的脆弱,就像一张浸满油脂的纸,稍稍一用力,就会出现窟窿,稍有摩擦,便会燃起汹涌的战火。
淹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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