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山间的雾气早已散尽,阳光变得有些灼人。
李小叔看了看手腕上的老上海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四十多分。
他适时地开口建议道:“钱书记,各位领导,快中午了,这山路也走得差不多了,不然咱们先下山,去四平家吃顿便饭,歇歇脚吧?”
钱书记也确实觉得有些饿了,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那就麻烦老李和小李同志了。”
一行人于是掉头下山,回到了李家小院。
赵蜡梅早就知道今天的客人非同小可,关系到儿子的大事。她早早地就把家里那群“倒霉孩子”,包括自己家的青青、秀秀,大哥家的两个小子,还有姐姐家来过暑假的孩子,统统喂饱了,然后连哄带吓地把他们全都轰到外面玩去了,严令他们午饭前不准回来吵闹。
然后,她和陈桃婆媳俩就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为中午这顿重要的“便饭”做准备。
她们将李四平早上刷洗好的小龙虾再次清洗,按照李四平教的方法,熟练地去头,只留下最肥美的虾尾部分。
又让李老大从卤味工坊里取了些现成的卤牛肉、卤猪耳、卤豆干等熟食回来装盘。
赵蜡梅还亲自去屋后的菜园子里,摘了满满一篮子时令蔬菜:紫得发亮的茄子、顶花带刺的黄瓜、胖乎乎的冬瓜、嫩绿的空心菜、饱满的青椒、红彤彤的西红柿、翠绿的豆角……琳琅满目。
她一边摘一边心里感慨,这城里人买菜,一根葱都要钱,在咱们农村,自家园子里种的,只要肯下力气,就不值什么钱。
李四平将钱书记几人让进相对凉爽的堂屋,重新沏了热茶,又端上来切好的冰镇西瓜。“钱书记,小叔,各位领导,你们先坐着歇会儿,喝口茶,吃块西瓜解解暑。我去厨房看看,准备一下饭菜。”他安排妥当,便转身去了厨房,系上围裙,准备亲自掌勺,露上一手。堂屋里,则由李小叔和李老头陪着客人说话。小小的农家院落,因为这群特殊的客人,
显得既紧张又充满了某种期待的活力。
钱书记在堂屋略坐了片刻,喝了半杯热茶,便起身信步走到了院子里。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院子不算很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甚至透出几分舒适和雅致。脚下铺着大小不一的青石板,虽不平整,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院子中央是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枝繁叶茂,投下大片浓密的阴凉,驱散了夏日的暑气。树下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桌,桌面擦得发亮,桌上还放着一把粗陶茶壶和两只小茶杯,桌
边随意地放着几把磨得光滑的木椅,想来是家人日常休憩闲聊的地方。
进院的左手边,搭着一个整齐的葡萄架,架子上藤蔓缠绕,绿叶间垂下一串串半红不紫的葡萄,看着就喜人。
葡萄架下的阴凉地里,随意地丢着两只旧皮球,还有一些用竹篾编织的、造型精巧的小玩意儿,比如小蚱蜢、小篮子,显然是给孩子们的手工玩具,旁边还散落着其他一些木制或布制的小玩具,充满了生活气息。
右手边则显得更有情调一些。靠墙的位置搭了两排简易却结实的花架,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瓦盆、陶罐,里面种着各色花草,都是月季、凤仙、牵牛、太阳花之类的常见品种,但此刻都开得正好,红的、粉的、紫的、黄的,点缀着这个小院,显得生机勃勃。
看得出主人平时打理得非常用心。花架前还并排放了两条宽木凳,凳子上各摆着一口废弃不用的大水缸,缸里填了土,种着荷花,翠绿的荷叶亭亭如盖,其间探出几支或粉或白的花苞,有一朵已经悄然绽放,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丽。
“这些都是我儿媳妇儿种的。”赵蜡梅正在一旁的屋檐下坐着小板凳,低头理着中午要用的葱,见钱书记的目光落在那些花上,便抬起头,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语气里有着对儿媳的满意。
“她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我家四平就依着她,给她打了这些架子,还说什么……等以后条件更好了,要给她专门建个玻璃花房,让她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哩!”她说着,自己都觉得儿子这想法有点“瞎折腾”,但语气里却难掩那份对儿子宠爱媳妇的纵容。
钱书记闻言,目光在那些生机盎然的花草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继续信步走着,感受着这个小院里不同于一般农家的井然有序和生活情趣。
厨房里,李四平系着围裙,正忙得热火朝天。他手脚极其麻利,切菜、颠勺、调味,动作如行云流水。
赵蜡梅和陈桃在一旁打着下手,洗菜、递东西、照看灶火,配合默契。虽然客人来得突然,但家里食材充足,加上李四平超常发挥,不出半小时,一顿丰盛的午餐便已准备妥当。
当一道道菜肴被端上堂屋那张八仙桌时,所有在场的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四个凉菜率先摆上:红油拌的猪耳朵薄而透亮,卤牛肉切片整齐、纹理分明,拍黄瓜清爽可口,还有一碟油炸花生米,金黄酥脆。
紧接着是八个热菜:一条清蒸鱼,鱼身完整,上面铺着姜丝葱丝,淋着亮油;一大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肥瘦相间,颤巍巍的诱人;一小盆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汤汁浓郁;四个硕大圆润的红烧狮子头,躺在翠绿的青菜叶上;一盘蒜香浓郁的排骨,外焦里嫩;一盘辣椒炒肉,红绿相间,香气扑鼻;一盘小炒豆制品,看起来鲜嫩入味;还有一盘清炒茄子,油光水滑。
此外,还有一个丝瓜丸子汤,汤色清亮,绿色的丝瓜和粉白的肉丸浮沉其间。主食是白花花的大米饭。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桌子中央那两大盆堆得冒尖的小龙虾!一盆是红艳油亮、点缀着干辣椒和花椒的麻辣油焖口味,另一盆则是金黄灿灿、覆盖着厚厚蒜蓉的蒜蓉口味。
那独特的、霸道的香气混合着传统菜肴的香味,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具冲击力的盛宴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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