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脊椎里残留的震颤还未平息,李信忽然闻到一丝腐肉混着硫磺的恶臭。他猛地回头——身后的通道不知何时爬满了青紫色黏液,黏液中隐约浮现半张人脸,正对着他们冷笑。
“别停。”莫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短剑拖地发出细微刮擦声,“这地方吞过的人,比我们祖辈吃的盐还多。”
小满没说话,但脚步跟得很紧。她的手一直贴在墙边,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数脉搏。
热浪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陈旧的铜锈味,像是翻开了千年的古籍。李信摸了摸背包里的《古文观止》,纸页在颤抖——不是风,是某种更古老的存在在呼吸。
通道尽头豁然开阔。
九尊巨鼎悬在半空,呈井字排列,没有支撑,也没有绳索。鼎身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泛着陈旧的铜绿光。李信眯眼一看,心头一跳——那是《鲁壁藏书》的残章,汉代儒生藏于孔府夹墙的经典。
好大的手笔,《鲁壁藏书》当镇纸,儒家经典镇邪祟——这背后的人,怕不是把‘独尊儒术’刻进骨头里了?
莫离走到他身边,抬头盯着最中央的空位:“不是供着,是卡着。”她伸手比了比腰间的短剑,“那个位置,正好插一把制式长度的兵刃。”
李信扯下手套,右掌心血纹骤亮。他没碰鼎,先蹲下摸了把地面,岩层震颤的频率与血纹共鸣,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文武双修的地盘,不能莽。”他说着,从围巾上撕下一小块布条,蘸了点岩壁渗出的黑液,在掌心抹了一圈。血纹顿时稳定下来,不再乱跳。
“你又拿自己当试纸?”莫离皱眉。
“总比你们俩突然抽风强。”他笑了笑,然后把手按上了最近一尊鼎的耳部。
金光炸开。
不是火焰,也不是闪电,而是一串流动的金色文字从鼎内涌出,像熔化的青铜液,落在地上拼成八个大字:文心未聚,武脉先行。
字迹刚成型就开始轻微震颤,仿佛在警告什么。
李信收回手,甩了甩发麻的指尖:“懂了,这儿不欢迎先动手的莽夫。”
“那就别动。”莫离盯着那行字,“它说‘文心未聚’,意思是得先把文献真伪搞清楚?”
“不止。”李信盯着鼎身铭文,“这些《鲁壁藏书》看着正经,但我血纹感应到一丝黑气缠绕,像是被人悄悄改过几个字。”
“谁会篡改儒家经典?”小满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想让历史听话的人呗。”李信耸肩,“毕竟汉代独尊儒术,谁控制了解释权,谁就掌握了思想开关。”
莫离冷笑:“所以这九鼎不是文物,是考试题库?答错一道,直接物理劝退?”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了。
两人同时抬头。
炉顶裂开一道缝隙,一块巨大的青铜棺材缓缓坠下,带着低沉的摩擦声,直直砸进九鼎中央的空位。尘土飞扬中,棺盖边缘渗出紫色黏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岩石迅速腐蚀,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五官未成,却能看出痛苦的扭曲。
“我靠!”李信猛地后退半步,掌心血纹自动亮起一层薄金屏障,挡下飞溅的几滴黏液。他的手腕被烫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莫离反应更快,短剑横扫而出,斩断几根蔓延向小满的黏丝。剑锋触到液体的瞬间,竟传出一声极细的哀鸣,像是金属在哭。
“这玩意儿……有反应?”她皱眉。
小满已经跪坐在距离黏液一尺远的地方,双手撑地,额头冒汗。她的眼睛盯着那张未成形的脸,嘴唇微动。
“它……不是死的。”她说。
黏液人脸忽然抽搐了一下。
三人同时绷紧。
李信盯着那张脸,脑子里闪过祖父笔记里的一句话:“古器封魂,非以形拘,而在意通。”当时他还以为是玄学废话,现在看,恐怕是实操指南。
“这棺材里装的根本不是人。”他低声说,“是记忆。”
“或者怨念。”莫离握紧短剑,“能腐蚀岩石的液体,还能模仿人脸,这不是化学问题,是超自然污染。”
小满突然伸手,指尖距黏液仅一寸,停住。
“别碰!”李信喝止。
她没动,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点:“它在喊……听不见词,但很痛。像被钉在墙上,烧了一千年。”
李信想起刚才那些“人砖”的幻象,胃里一阵发紧。
莫离盯着棺材缝隙,忽然道:“这口棺,是钥匙。”
“啥?”
“你看它的落点。”她指向九鼎阵眼,“刚好补全‘井’字结构。前面那些鼎是锁,它是最后一环。”
李信恍然:“所以打开它的方法,不是撬,而是……答题?”
“文心未聚,武脉先行。”莫离重复那八字金文,“意思是,得先证明你是‘文心’之人,才能动‘武脉’机关。”
李信咧嘴一笑:“巧了,我论文发过核心期刊,答辩评委都被我问懵过。”
他活动了下手腕,再次走向第一尊鼎。这次他没用手,而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这是《鲁壁藏书》开篇,也是汉代经学家必考内容。
随着他念出每一个字,掌心血纹微微闪烁,每对一个真字,鼎身就亮起一点金光。当他念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时,整尊鼎嗡鸣一声,金光流转一圈,随即暗下。
“过了。”他松口气。
“别高兴太早。”莫离指着其他八鼎,“这才第一题。”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李信像个移动的国学数据库,逐个解读鼎上残章。有《尚书》片段,有《春秋》断句,甚至还有半篇失传的《乐经》佚文。每一次校验真伪,血纹都要承受一次冲击,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掌心裂痕状的灼伤也开始渗血。
李信念到第三段时,血纹突然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他想起祖父笔记里的警告——‘经文有灵,错一字则引煞。’冷汗顺着脊梁滑下,他强忍着痛,硬是把最后半句‘礼者,天地之序也’念得四平八稳。
小满一直守在黏液边缘,偶尔低声提醒:“左边那鼎第三行,少了个‘也’字。”“倒数第二鼎的‘礼’字写法不对,秦简里没见过这种变体。”
她不像在猜,倒像是听见了什么。
莫离几次想问,最后都忍住了。她只是默默把烟斗塞进背包夹层——那是雷砚留给他们的遗物,现在不该拿出来招惹麻烦。
当第九尊鼎的金光彻底亮起时,整个铸剑炉突然安静了。
九鼎共振,发出低频嗡鸣,地面那八字金文缓缓升起,悬浮空中,随即碎成光点,汇入青铜巨棺。
棺盖动了。
不是推开,而是从内部缓缓裂开一条缝。
更多紫色黏液渗出,滴落地面的速度变快了。人脸轮廓更加清晰,眼皮似在颤动,嘴角拉扯出一个近乎狞笑的弧度。
李信喘着气,右手撑着膝盖:“总算……搞定了?”
莫离没答话,她的左耳银环突然剧烈震颤,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嗡鸣。她抬手按住,却发现环面温度高得吓人。
就在银环震动的刹那,莫离眼前猛然闪现一段不属于此世的记忆——黄沙漫天,战鼓如雷,一名身披青铜铠甲的女子手持长戈,站在城头怒吼:“鸩族无罪!守卫者血脉不容玷污!”一支羽箭破空而来,贯穿她的咽喉。女子倒下前,怀中掉落一本族谱,上面赫然写着:“初代守卫者,生于秦末,母为鸩族祭司,父系文心嫡传。”
“原来……我们才是被选中的祭品。”莫离咬紧牙关,指尖抚上银环内侧浮现的鸩族符文,那符文竟与小满脖颈处的图腾隐隐呼应。
小满猛地抬头:“它要醒了!”
话音未落,黏液人脸的眼窝深处,忽然闪过一丝幽紫光芒。
李信下意识举起手掌,血纹亮起防御光层。
莫离短剑横档,护在两人身前。
小满仍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指尖微微陷入被腐蚀的岩层。
棺缝中的紫光暴涨的瞬间,李信听见黏液人脸发出尖笑,那声音像千万根针扎进耳膜。小满突然捂住耳朵,跪在地上尖叫:‘它在喊名字!那些被砌进墙里的名字!’黏液人脸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眼窝里的紫光忽明忽暗,像是在数人数。
与此同时,青铜棺内的尸体开始变异——每当李信破解一尊鼎,尸体便浮现对应朝代的历史烙印。此刻,秦代铠甲纹已覆上胸膛,汉代简牍痕缠绕手臂,唐宋诗稿残卷如藤蔓般缠绕四肢。
当第七鼎金光亮起时,尸体双眼骤然睁开,口中吐出一句古老的秘语:“鸩血归源,魂契重燃。”——正是莫离家族世代相传的唤醒咒。
“不可能!”莫离瞳孔收缩,短剑几乎脱手。
李信心头一沉:“它知道你的事。”
“它不是知道。”小满喃喃,“它是……用我们的记忆活着。”
最终,九鼎金光全亮,尸体彻底化作一袭黑袍人形态,胸口缓缓浮现出一颗正在滴血的玉雕心脏——那形状,赫然是小满胎记的缩小版。
“第373个祭品,欢迎回家。”黑袍人开口,声音却是李信自己的。
就在此刻,李信怀中的怀表突然倒转,秒针逆跳,指针疯狂旋转。莫离的手表浮现出秦代纪年,小满腕上的电子表则跳动着现代地铁报站代码:“下一站,钟楼。”
“铸剑炉不是遗迹,”李信猛然醒悟,“是历史修正装置!我们每解一题,就在改写一段过去!”
“而且有人借我们的手,在拿回兵权。”莫离盯着黑袍人,“每破一鼎,他就获得一个时代的掌控力。”
“那《乐经》那段……”小满颤抖,“我们听到的地铁声,是现实被撕开了?”
“没错。”李信掏出《古文观止》,发现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批注——雷砚的字迹:“当《春秋》与《乐经》交汇,时空裂隙将现。”他立刻抽出烟斗,点燃,烟灰飘落鼎阵中心,竟显现出一行隐藏密码:“文心非一,三脉同启。”
“原来答案不在书里,在我们身上。”李信猛然撕下一页《古文观止》,垫在脚下,瞬间地刺突起又被纸页压制,露出地面刻痕——一幅完整的时空折叠图。
“这题我会!”李信咧嘴一笑,“我们教授当年讲过,汉代儒生最怕两种人:一种是懂兵法的博士,一种是会唱歌的书童。”
“你们文人解题速度赶不上地刺冒头!”莫离翻了个白眼,短剑猛然震动,释放出高频声波,将黏液凝成冰晶陷阱——她的“声波剑舞”,成了破解空间扭曲的关键。
小满闭上眼,指尖轻触岩壁,终于听清了“人砖”的低语。她张口,唱出一段古老歌谣——那是《铸剑歌》的第一句。歌声所及,时间仿佛凝固,黏液停滞,黑袍人动作僵住。
“第八鼎……我看见了。”她睁开眼,眼中流淌着金纹,“文字在动,像活的。”
李信掌心血纹进化为锁链形态,缠绕双臂;莫离银环崩裂,露出完整鸩族符文,短剑化作音刃;小满歌声不停,脖颈图腾与青铜棺产生强烈共振。
“三重结界,现在!”李信怒吼。
三人能力合一,金纹锁链、音刃风暴、凝时歌声交织成网,罩住黑袍人。
铸剑炉剧烈震荡,所有时空碎片汇聚——秦箭、汉简、唐诗、现代地铁灯光,最终拼合成一座熟悉的都市轮廓。
“那是……我们出发的城市。”小满轻声道。
黑袍人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身形溃散。
而怀表的倒转仍未停止。
一股无形之力从地底涌出,将三人猛然拉入一道裂开的时空缝隙。
最后一瞬,李信看见棺内浮现出祖父的面容,嘴唇微动,无声道:“双面血契,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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