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枢……为何……葬我等于此……墟渊……”
苍凉悲怆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裹挟着万古的绝望与质问,冲击着林枫的心神。
他脸色一白,身形微晃。这股执念太强烈了,跨越了无尽岁月,依旧保留着临死前的不甘与困惑。它们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拷问”,直指他体内青铜棺椁的本质——那被称作“葬枢”的存在。
“林道友!”星岚急忙上前扶住他,星辰之力涌动,试图帮他抵挡那意念冲击,却发现自己的星辰之力与这股纯粹的“墟”之执念格格不入,反而激起了那些兵器虚影更剧烈的震颤,散发出敌意。
“星岚,退后。”天枢子沉声道,示意星岚不要轻举妄动。他看得明白,这些残兵执念锁定的目标只有林枫,或者说,是他体内的“葬枢”。贸然介入,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雷枭和赤阳子也各自戒备,但都按捺住出手的冲动,紧张地注视着场中。
林枫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刻逃避或对抗都不是办法。这些执念虽然强烈,但似乎并无主动攻击的恶意,更多的是一种……不甘的倾诉与寻求答案的渴望。它们将他(或者说他体内的葬枢)误认为了当年执行“葬送”的存在,或者是其关联者。
沟通……必须尝试沟通。
他将意识沉入丹田,主动触碰那青铜棺椁。棺椁对这股同源却充满怨念的执念,反应有些复杂,既有被“冒犯”的微微震荡,又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沉寂”。
林枫尝试引导棺椁,传递出一缕平和的、带着询问意味的意念:“我……并非葬送你们的存在。我只是……偶然的承载者。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墟渊’……是什么地方?”
他将这股意念,混合着自己的一丝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震颤的残兵虚影。
起初,残兵虚影的震颤更加剧烈,仿佛被激怒。但很快,它们似乎“听”懂了林枫意念中并非“葬枢”本尊意志,而是一个承载者的困惑与探寻。那股强烈的质问意念略微缓和,转而变得更加悲怆与混乱,无数破碎的画面与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林枫的意识涌来!
林枫闷哼一声,额头青筋跳动,强行接收着这些跨越了万古的残缺记忆。
画面支离破碎,声音断断续续:
无尽的灰暗虚空……庞大的舰队(由各种星空巨兽与奇异造物组成)在集结、冲锋……旌旗猎猎,战意冲霄……敌人……敌人并非实体,更像是弥漫的、灰色的“法则”与“现象”……天地在“死去”,星辰在“熄灭”,万物在“归墟”……他们称之为“大寂灭”或“终末潮汐”……
战斗惨烈到无法形容。法则对撞,时空崩碎。巨兽悲鸣,战士喋血。他们似乎在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向某种既定的“终结”发起叛逆的冲锋……
然后,是那道仿佛开天辟地、又似万物终点的……灰蒙蒙的光芒……
光芒扫过,一切色彩、声音、生命、道则……都被“抹去”,归于最原始的“寂”与“墟”。庞大的巨兽舰队首当其冲,在那灰光中,如同沙堡般崩解、消散,连存在的痕迹都在被快速“葬送”……
最后的画面,是那灰光深处,隐约浮现的一角轮廓……模糊、巨大、苍凉……仿佛是一口……棺椁的虚影?还是某种门户?
再然后,便是永恒的黑暗、冰冷、以及不甘的沉沦。意识消散,唯有一缕执念与兵器残存的灵性,依附在巨兽骸骨与这片被彻底“葬送”、凝固的天地——“墟渊”之中,历经万古消磨,依旧不得解脱。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
林枫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他接收到的只是最表层的、最强烈的碎片,但其中蕴含的绝望、无力与宏大悲剧,依旧让他心神震撼,久久难以平静。
“墟渊”……竟然是一片被“大寂灭”或“终末潮汐”彻底“葬送”的古战场!当年不知是何等辉煌的文明或势力,驾驭星空巨兽,试图对抗那恐怖的“终结”法则,却最终全军覆没,连存在都被抹去大半,只留下这骸骨与残念,封印在这永恒的“坟场”之中。
而他体内的青铜棺椁——“葬枢”,似乎与那执行“葬送”的灰光、甚至与那灰光深处的棺椁\/门户虚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怪这些残兵执念会锁定他,发出那样的质问。
“林小子,你看到什么了?”雷枭见林枫回神,急忙问道。
林枫将所见所闻,简略地向众人讲述了一遍。听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对抗……世界的终结?被某种法则或现象……彻底葬送?”赤阳子喃喃道,即便以他烈阳般的剑心,也感到一阵发冷。那是什么样的敌人?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这片天地,竟然是如此形成的……难怪如此死寂,充满了‘墟’之力。”天枢子长叹一声,眼中也满是震撼,“葬枢……林道友,你那件至宝的来历,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惊人,还要……危险。”
星岚紧紧抓着林枫的手臂,美眸中充满了担忧。林枫体内的棺椁,竟然与这等恐怖的“终结”之力相关,这究竟是福是祸?
这时,那些残兵虚影在传递完信息后,似乎耗尽了大部分力量,变得比之前更加虚幻、黯淡。但它们依旧没有消散,而是将最后一点凝聚的意念,再次投向林枫。这一次,不再是质问,而是一种混合着恳求与最后执念的波动:
“后来者……葬枢之载体……”
“吾等……战魂不灭……执念难消……”
“墟渊……葬场亦为囚笼……吾等不得往生……不得解脱……”
“若你……与‘葬’有关……请……引渡……或……赐予……彻底的……终结……”
它们并非要求林枫复活它们(那显然不可能),而是恳求两种“解脱”:要么,引导它们残存的执念战魂前往应有的归宿(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轮回或安息);要么,动用“葬枢”之力,给予它们最后的、彻底的“终结”,让这万古不散的痛苦执念,彻底烟消云散。
这是一个沉重无比的选择。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林枫需要更深层次地引动棺椁的力量,与这片墟渊的法则,与这些万古战魂的执念产生更深刻的交互。其中的风险,难以估量。
“它们……”星岚听林枫转述后,看着那些明明虚幻却仿佛承载着无尽痛苦的兵器虚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尘归尘,土归土。战死沙场,魂困万古,确实悲哀。”雷枭咂咂嘴,难得语气没有那么粗豪,“但林小子,这事儿你可想清楚了。你体内那玩意现在都不算完全听话,再乱来……”
天枢子也凝重道:“林道友,兹事体大。引动‘葬枢’之力处理这些万古执念,很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变化,甚至可能惊动这片墟渊更深层的东西。我们对此地了解太少。”
林枫沉默着,目光扫过那巨大的骸骨,扫过那些残破却依旧挺立的兵器虚影。他能感受到那磅礴的悲怆与不甘,也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棺椁传来的一种……微弱的、近乎本能的“回应”意向。棺椁似乎“认可”这些执念的诉求,或者说,将处理这些“滞留”的残念,视作某种“职责”或“本能”。
是袖手旁观,继续探索,寻找离开之路?还是冒着风险,尝试回应这些万古战魂的最后恳求?
就在林枫犹豫之际,异变再生!
众人脚下坚硬如铁的暗灰色大地,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源自这片墟渊大地核心的冰冷意志,似乎被残兵执念的剧烈波动和林枫体内棺椁的隐隐回应所……触动!
“不好!”天枢子脸色大变,“有更庞大的意志在苏醒!快离开这里!”
然而,已经晚了。
以那巨大骸骨为中心,方圆数千丈的暗灰色地面,骤然亮起了无数复杂玄奥、充斥着“墟”之法则的灰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庞大阵法,散发出禁锢与镇压的力量!
同时,四周的灰雾疯狂涌动,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汇聚、压缩!灰雾之中,开始凝聚出一道道模糊的、由纯粹“墟”之力构成的灰色身影!这些身影没有五官,形态不定,手中却凝聚着灰色的刀枪剑戟,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杀意!
“是墟渊的守卫!或者说……是这片葬场自身法则的显化!”赤阳子骇然道。这些灰色身影每一个散发的气息,都让他们感到心悸,虽然单一强度未必超过他们全盛时期,但数量似乎在不断增加,而且与这片天地浑然一体,难以力敌!
“被包围了!”雷枭怒吼,周身雷霆再次爆闪,但在这墟渊之中,雷霆之力被压制得厉害,远不复之前威势。
天枢子剑气纵横,却斩在那些灰色身影上如同斩入粘稠的胶水,效果大打折扣。星岚的星辰之力更是被严重克制。
灰色身影沉默着,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带着绝对的死寂与杀意。
林枫看着周围逼近的危机,又看向前方那些即将消散、却依旧传递着恳求意念的残兵虚影,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与其被困死在这里,不如冒险一搏!回应执念,或许能引发变数!
他不再犹豫,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直面那巨大的骸骨与残兵虚影,心神彻底沉入丹田,不再压制棺椁,而是以自身意志为引,发出了强烈的回应意念:
“我应汝等之求!”
“以葬枢承继者之名……”
“引万古战魂执念……入墟归葬!”
话音落下,他双手猛然按向自己的丹田位置,仿佛要将体内的棺椁“唤出”!
轰——!!!
青铜棺椁的虚影,再次于林枫身后显化!但这一次,并非之前对敌时的丈许大小,而是变得无比凝实、巍峨,高达十数丈,几乎与那巨兽骸骨的头颅齐平!棺椁表面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万灵归墟纹路光华流转,一股浩荡、苍凉、仿佛能主宰万物归宿的“葬”之意志,轰然降临这片墟渊大地!
那些逼近的灰色身影,在这股意志之下,动作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更高阶的权限,竟出现了迟疑与混乱!
而那巨兽骸骨前的残兵虚影,则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随即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化作数道颜色各异(青铜、暗金、血褐)、充满悲怆战意的流光,主动投向了林枫身后显化的青铜棺椁虚影!
棺椁虚影的棺盖,并未完全打开,只是裂开了一道缝隙。那数道流光便如同乳燕归巢,毫不犹豫地投入其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棺椁虚影剧烈震动,表面的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在“消化”或“安抚”这些万古战魂的执念。一股更加宏大、悲壮的战场幻象,以棺椁为中心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沉寂。
棺椁虚影的光芒迅速内敛、缩小,最终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林枫体内。
林枫身体狂震,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竟夹杂着点点灰芒!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撕裂又重组,无数悲壮的怒吼、不屈的战意、以及对“终结”的恐惧与不甘,短暂地冲刷过他的意识,几乎将他的自我淹没。
但与此同时,棺椁传来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凝实的力量反馈。它似乎……完成了一次小型的“归葬”仪式,自身得到了某种补充与“认可”,与这片墟渊天地的联系,也变得更加紧密了一丝。
而那些从灰雾中凝聚的灰色身影,在残兵执念被棺椁“收走”后,仿佛失去了明确的攻击目标,又似乎因为棺椁意志的显现而“权限冲突”,竟缓缓停下了逼近的脚步,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消散,重新化为灰雾。
地面上亮起的灰色纹路也逐渐黯淡下去,震动平息。
危机……暂时解除了?
众人惊魂未定,看向几乎瘫软在地、气息紊乱却带着一种奇异深沉感的林枫。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骸骨,空洞的眼眶中,最后一点灰芒彻底熄灭。紧接着,整具庞大无比的骸骨,从头部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为漫天灰色的光点,如同亿万萤火,缓缓升腾,消散在这片暗红色的天幕下。
随着骸骨的消散,众人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墟”之力,似乎变得“温和”了一些,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死寂压迫感,也略有减轻。
而在骸骨原本所在位置的中心,灰雾散开,露出了一个……向下延伸的、幽深无比的洞穴入口。入口边缘光滑,仿佛天然形成,又似被某种力量精心开辟,内部漆黑一片,连神识探入都仿佛泥牛入海,只能感觉到一股更加精纯、也更加古老的“墟”之气息,从深处隐隐传来。
一条路,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是通往墟渊更深处的秘密?还是离开这片永恒坟场的可能?
天枢子等人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落在了勉强坐起、正努力调息的林枫身上。
林枫擦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体内棺椁传来的、对那洞穴深处若有若无的“吸引”感,以及脑海中刚刚平复下去的、属于万古战魂的零碎记忆画面。
他看向那幽深的洞穴,缓缓吐出一口气。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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