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噬。”
林枫的声音冰冷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
随着他话音落下，左手掌心那道灰蒙蒙的黯淡波纹，看似缓慢，实则瞬间便与冲在最前方的熔岩蜈蚣巨兽那庞大如山峦的身躯接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
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消融”。
只见那头气势汹汹、浑身燃烧着污秽火焰、甲壳如同流动熔岩般坚硬的混沌巨兽，在与灰色波纹接触的瞬间，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
它体表那足以抵御寻常劫仙全力一击的熔岩甲壳，如同遇到了天敌的冰雪，竟无声无息地开始“枯萎”、“黯淡”！甲壳的光泽迅速消失，表面流转的污秽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掐灭，坚固的结构以接触点为中心，迅速变得灰败、酥脆，然后……化作最细微的灰色尘埃，簌簌飘落！
更可怕的是，这种“消融”并非仅仅停留在表面。灰色波纹仿佛拥有生命和极强的渗透性，无视了巨兽体表的能量防御和坚硬甲壳，直接作用于其存在的“本质”！巨兽那充满疯狂、混乱与磅礴生命力的躯体内部，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冰冷的“黑洞”，血肉、能量、骨骼、乃至构成它存在的混乱法则碎片，都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带着“终结”与“吞噬”意蕴的力量，疯狂地抽取、瓦解、同化！
“吼——！！！”
熔岩蜈蚣巨兽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咆哮！不再是充满贪婪与毁灭欲望的嘶吼，而是蕴含着无尽痛苦、惊骇与……恐惧的凄厉哀鸣！它那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挣扎，试图摆脱那附骨之疽般的灰色波纹，甚至疯狂地喷吐出蕴含恐怖高温与混乱能量的熔岩吐息，轰击在灰色波纹上！
然而，那蕴含着毁灭力量的熔岩吐息，触碰到灰色波纹，竟也同样迅速黯淡、冷却、崩解，化为更多灰色的尘埃，反而被波纹吸收，使其范围隐隐扩大了一丝！
巨兽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哀鸣声迅速变得微弱。它那山峦般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缩小”！先是甲壳和外围血肉化为飞灰，接着是内部的脏器、骨骼……最终，在短短数息之间，这头足以让天枢子等人绝望的混沌巨兽，竟然彻底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片比周围地面颜色略深的、铺满细腻灰色尘埃的区域，以及空气中残留的、迅速消散的微弱混乱波动。
它被“吃”掉了。
被那灰色的、名为“墟噬”的力量，彻底吞噬、分解、化为了最基础的“墟”之尘埃与能量，反馈回了施术者——林枫的体内。
山缝中，死一般的寂静。
天枢子、赤阳子、雷枭、星岚，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他们拼尽全力、甚至准备牺牲性命也难以抵挡的恐怖巨兽，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彻底地……没了？
震撼过后，是更深的寒意。
他们看向林枫的背影。那个刚刚从濒死昏迷中苏醒的同伴，此刻静静站立在那里，新生的左手依旧微微抬起，掌心的暗绿纹路缓缓隐去。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苍凉、古老、冰冷、死寂，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新生的、属于“混沌”的野蛮与……满足？
是的，满足。就像刚刚饱餐一顿后的慵懒。
林枫缓缓转过身，那双灰色的、瞳孔深处有暗绿星芒与黑暗旋转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同伴震惊、恐惧、疑惑交织的脸。
他的眼神不再有温度，仿佛在看几个……熟悉的物件？
“林……林枫？”星岚声音发颤，试探着叫了一声。眼前的林枫，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林枫灰色的眼眸落在她脸上，那漠然的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林枫”的情绪——或许是关切，或许是歉意——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我……没事。”
声音依旧沙哑，但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人”气。
天枢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剑心虽然依旧因为林枫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而震颤，但他努力保持冷静：“林道友……你……方才那是？”
“墟噬。”林枫简单地回答，抬起那只新生的左手，掌心向上。皮肤白皙，纹理细腻，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焦黑残破，只有掌心深处，隐约可见一个极其微小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绿色复杂印记。“初步掌控了……一部分力量。融合了‘葬枢’的‘墟’，与‘火种’的‘混沌’……还有这里的‘养分’。”
他说话有些断续，似乎在适应新的状态，寻找合适的词汇。
“养分？”雷枭下意识重复，随即反应过来，看向那片灰色尘埃区域，脸色古怪，“你……你把那怪物……吃了？”
“转化。”林枫纠正道，语气平淡，“它们……本质是混乱的‘混沌’造物，蕴含‘源海’原始的法则碎片与能量。‘墟噬’可以……分解、转化它们，提取相对纯净的‘混沌’本源与能量，补充自身，强化‘葬枢’。”
他顿了顿，看向远处其他几头因为熔岩蜈蚣巨兽的瞬间消亡而暂时停滞、发出惊疑不定低吼的混沌巨兽，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本能的……“食欲”？
“这里……很适合……成长。”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寒意更甚。将如此恐怖的混沌巨兽视作“养分”和“成长”的食粮？林枫身上发生的变化，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彻底，更加……非人。
赤阳子紧握烈阳剑，沉声道：“林道友，你的力量……似乎变化很大。可还……认得我们？可还……是你？”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力量可以变强，可以变得诡异，但“人”不能变。
林枫沉默了一下，灰色的眼眸再次扫过众人，在那漠然的深处，似乎有更加复杂的东西在翻涌、挣扎。他缓缓抬手，不是攻击，而是有些生疏地，握了握拳，又松开。
“我是林枫。”他说道，声音虽然依旧缺乏感情，却异常清晰肯定，“记忆……都在。感觉……有些不同。力量……在影响我。但……我还是我。”
他看向星岚，又补充了一句，似乎是在对她，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我不会……伤害你们。”
星岚眼中含泪，用力点头。无论林枫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是林枫，只要他还认得她，就够了。
天枢子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他能感觉到，林枫虽然保留了记忆和基本的认知，但其神魂本质、意志构成，乃至看待世界的方式，恐怕都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的林枫，更像是一个拥有人类记忆和情感的……某种更高层次存在的“容器”或“共生体”？其未来，充满变数。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远处，短暂的惊疑之后，那几头混沌巨兽似乎被同伴的诡异消亡彻底激怒，也或许是林枫身上散发出的、经过“墟噬”转化后更加精纯且充满吸引力的“混沌”气息，刺激了它们更加疯狂的食欲与攻击性！
轰！轰！轰！
几头巨兽不再犹豫，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从不同方向，以更加狂暴的姿态，朝着山缝猛冲过来！一时间，地动山摇，污秽的能量浪潮如同海啸般席卷天地！
一头形如肉山、挥舞着无数粘滑触手的巨兽，触手前端裂开布满利齿的吸盘，喷吐出腐蚀性极强的酸液洪流！
一头仿佛由无数金属与骨骼碎片拼接而成、如同多足坦克般的巨兽，体表弹出无数锋利的骨刺与金属刃片，如同移动的绞肉机般碾轧而来！
还有一头更加诡异，如同一团不断膨胀收缩的暗影，所过之处，光线扭曲，空间仿佛都在微微塌陷，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气息！
绝境再现！而且，是比刚才更加凶险的绝境！数头巨兽同时围攻，威力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天枢子等人瞬间绷紧神经，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林枫却上前一步，再次挡在了众人身前。
他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从不同方向袭来的恐怖巨兽，感受着体内因为吞噬了一头巨兽而充盈了许多、且性质变得更加复杂活跃的力量，缓缓抬起了双手。
这一次，不再是单手的“墟噬”。
他双手在胸前虚抱，掌心相对，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凝练的灰色气息开始在他双掌之间汇聚、旋转，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深邃的灰色漩涡！
漩涡中心，仿佛连接着无尽的虚无与终结，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吸力与“界定”意志。漩涡边缘，隐约有暗绿色的细微电弧跳动，那是“混沌”力量被强行统御、转化的迹象。
林枫的口中，再次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法则的律令，清晰地压过了巨兽的咆哮与大地崩裂的轰鸣：
“噬界……漩涡。”
话音落下，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轰——！！！
那直径迅速扩大到数丈的灰色漩涡，脱手而出，并未飞向任何一头特定的巨兽，而是悬浮在了山缝前方的半空中，如同一个突然降临的、贪婪的灰色太阳！
恐怖的吸力，并非针对物质，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能量”与“法则”！
首当其冲的，是那头肉山触手巨兽喷吐出的酸液洪流。足以蚀金融铁的酸液，在靠近灰色漩涡的瞬间，便如同百川归海，被强行撕扯、拉入漩涡中心，连一丝波澜都没能掀起，便被吞噬、分解。
紧接着，是那头多足坦克巨兽体表激射而出的无数骨刺刃片。这些足以穿透山岳的锋利攻击，在灰色漩涡的吸力场中，轨迹瞬间扭曲，如同卷入涡流的树叶，身不由己地投向漩涡，同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更可怕的是漩涡对巨兽本体的影响！
三头冲锋的巨兽，速度骤然减缓，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它们体表澎湃的混乱能量，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被灰色漩涡疯狂抽取！甚至连它们那由混乱法则凝聚而成的“存在”本身，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要被这“噬界”之力强行“解构”、“吞噬”！
“吼——！！！”
三头巨兽同时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拼尽全力挣扎，试图挣脱那恐怖的吸力场。肉山巨兽挥舞触手猛击地面，多足巨兽将骨刺深深扎入岩层，暗影巨兽更是试图融入空间阴影躲避。
然而，“噬界漩涡”的力量层次，似乎完全压制了这些依靠本能和原始混沌法则行动的巨兽。漩涡缓缓旋转，吸力持续增强，范围也在不断扩大！
最先支撑不住的是那头暗影巨兽。它那介于虚实之间的身躯，在“噬界”之力的作用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变得稀薄、透明，发出凄厉的尖啸，最终被彻底拉入漩涡，消失不见。
接着是肉山巨兽。它庞大的躯体在吸力下开始扭曲、变形，坚韧的触手和血肉被一层层剥离、吞噬，化作灰色的流光投入漩涡。它挣扎着，喷吐出更多的酸液和混乱的精神冲击，却都成了漩涡的“养料”。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哀鸣中，这座肉山也步了后尘。
最后只剩下那头多足巨兽。它依靠着深深扎入地下的骨刺和坚固的合金骨骼，还在顽强抵抗。但体表的能量早已被抽干，金属与骨骼在“噬界”之力下也开始出现锈蚀、脆化的迹象。
林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灰色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微微抬起右手，对着那苦苦支撑的多足巨兽，凌空一握。
“湮。”
灰色漩涡猛地向内一缩，吸力瞬间暴增十倍！
咔嚓！咔嚓！
多足巨兽深深插入地面的骨刺根根断裂！它那庞大的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迅速扭曲、崩塌！最终，连同它核心处那团挣扎的混乱意识，一起被压缩、吞噬，消失在了重新膨胀开的灰色漩涡之中。
漩涡缓缓停止旋转，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内部仿佛蕴藏着令人心悸的能量。它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化作一道灰色的洪流，倒卷而回，重新没入林枫的体内。
林枫身体微微一震，体表有灰色的微光一闪而逝。他的气息，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度！虽然依旧无法准确界定层级，但那股苍凉、冰冷、死寂中带着新生“混沌”野性的威压，让身旁的天枢子等人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压迫感。
远处，戈壁尽头，似乎还有更多、更庞大的阴影在蠕动，在遥远的咆哮。但一时之间，竟再无巨兽敢轻易靠近这片刚刚吞噬了数头同类的恐怖区域。
山缝前，暂时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只有满地狼藉、崩裂的大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作呕的混乱气息，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颠覆认知的战斗。
林枫缓缓转过身，看向同伴。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带着那种不健康的灰白光泽，但眼神似乎比刚才……灵动了一点点？或许是多了一丝疲惫，又或许是消化巨大能量带来的暂时“饱足”感？
他看了看自己恢复如初、甚至更加有力的双手，又看了看远处戈壁上那些逡巡不前的巨大阴影，最后，目光落在天枢子等人复杂难言的面孔上。
“这里……暂时安全了。”他说道，声音依旧缺乏起伏，“但……不能久留。更深处……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他抬手指向血色戈壁的深处，那铅灰色天幕与暗红色大地交界的最远方。
“那里……有离开的‘路’。”
“也有……更大的‘食物’。”
他灰色的眼眸中，那点暗绿星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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