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坑深处涌起的意志,如同深海中苏醒的巨兽,缓慢、沉重,却带着令灵魂冻结的原始疯狂。浑浊的雾气不再是均匀的翻滚,而是开始朝坑底深处某个方向汇聚、旋转,形成一个缓缓扩大的、暗红色的漩涡。漩涡中心,光线扭曲,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被那古老的意志揉捏、撕扯。
“来不及了。”林枫目光如电,锁定了对面岩壁上那层灰色光膜。距离尚远,中间还隔着翻涌的雾气和不确定深度的巨坑,但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走!跟着我,全力冲刺!不要回头!不要停顿!”
话音未落,他周身那刚刚平复的气息再次升腾!这一次,不再是展开领域,而是将力量尽数压缩、凝聚于双腿与体表!灰蒙蒙的光华在他体表流转,隐隐形成一层流线型的、带着冰冷质感的“甲胄”,双脚之下,更是有灰色的气旋生成,推动着他的身体。
“走!”天枢子等人也知此刻已到生死关头,顾不得伤势和消耗,将仅存的所有力量尽数爆发,紧随林枫之后,朝着对面岩壁的方向,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射而出!
一行人如同四道流光(林枫的灰光最为凝实),划破粘稠的雾气,冲向希望所在的“门”。
然而,巨坑深处那苏醒的“混沌古念”,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些闯入其领域、还灭杀了它“邻居”(墟之守卫)的美味猎物。
轰隆隆——!
沉闷的、仿佛源自大地核心的轰鸣从坑底传来!紧接着,那暗红色的漩涡猛地加速旋转,体积暴涨!无数粘稠的、仿佛由污血和破碎灵魂构成的暗红色“触须”,从漩涡中疯狂生长、窜出,如同亿万条饥饿的毒蛇,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空中飞掠的五人缠绕、穿刺而来!
这些暗红触须不仅蕴含着强大的物理力量和污秽的侵蚀性能量,更带着那“混沌古念”混乱疯狂的意志冲击,所过之处,连雾气都被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响起无数凄厉的哀嚎与疯狂的呓语!
“小心身后!”雷枭回头瞥见那铺天盖地涌来的暗红触须,头皮发麻,怒吼着转身,双拳雷光爆闪,试图阻拦。但他的雷霆之力在触须面前显得如此微弱,仅仅击碎了最前面的几根,便被更多的触须淹没,整个人被缠住,拖拽着向后拉去!
“雷长老!”赤阳子目眦欲裂,回身一剑斩出,烈阳剑光劈断数根触须,却也被更多的触须缠上,自身难保。
天枢子剑心一横,银色剑光化作一片细密的剑网,勉强护住自己和身旁的星岚,但剑网在无数触须的冲击下剧烈震颤,随时可能崩溃。
而冲在最前面的林枫,承受的压力最大!超过一半的暗红触须,带着更加狂暴的力量和意志,如同绞索般从四面八方缠向他!更有数根格外粗大、尖端裂开布满利齿巨口的触须,如同择人而噬的巨蟒,直扑他的头颅和心脏!
林枫眼神冰冷,没有减速,也没有回头。他右手虚空一握,一柄完全由灰绿色能量凝聚而成、造型古朴、仿佛介于剑与戈之间的奇异兵器出现在手中——这是他初步融合“墟”与“混沌”之力后,本能凝聚出的武器雏形,他称之为“葬界矛”。
矛身横扫,灰绿色的锋芒过处,缠来的暗红触须纷纷断裂、枯萎,被矛锋上附带的“噬界”之力迅速吞噬、转化。但触须的数量实在太多,断裂的瞬间便有更多补上,更有些触须在被斩断前,喷吐出大团暗红色的、带有强烈精神污染和腐蚀性的血雾!
林枫体表的灰色“甲胄”发出“滋滋”的声响,光芒迅速黯淡。他闷哼一声,显然也受到了冲击。
就在这时,巨坑深处的漩涡中心,猛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并非生物的眼睛,而是一个完全由混乱法则、污秽能量和无数痛苦灵魂碎片凝聚而成的、不断变幻形状的暗红色光团!光团中央,是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当这只“眼睛”睁开,锁定林枫的刹那——
时间,仿佛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一股远超之前所有精神冲击的、纯粹的、原始的“疯狂”与“饥饿”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拍打在林枫的心神之上!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污染”与“同化”企图!那“混沌古念”似乎感应到了林枫体内同样蕴含着“混沌”本源(火种),且品质极高,竟想要强行将他的意识拉入永恒的疯狂深渊,将他的身体和力量据为己有!
林枫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骤减,体表的灰光剧烈波动,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涣散。脑海中,无数最黑暗、最混乱、最不可名状的画面和嘶吼疯狂涌现,试图淹没他仅存的自我。
“林枫!”星岚惊恐地尖叫,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天枢子死死拉住。
“别过去!那是意志层面的对抗!我们帮不上忙!”天枢子脸色惨白,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恐怖意志的余波,仅仅是触及一丝,就让他剑心欲裂。
赤阳子和雷枭也挣脱了部分触须,焦急万分地看着僵在半空的林枫。
就在这时——
林枫丹田深处,那青铜棺椁,猛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的震鸣!
它似乎感受到了宿主意识正在被“低等”的混乱意志侵蚀、同化的危险,这触犯了它作为“葬枢”的尊严,也威胁到了它与宿主共存的根本!
棺椁虚影在林枫意识海中瞬间放大,表面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万灵归墟纹路同时爆发出璀璨的灰光!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凉、更加至高无上的“秩序”、“界定”与“终结”意志,轰然爆发,硬生生将侵入林枫意识的混乱狂潮驱散、镇压!
与此同时,林枫左手掌心的暗绿“火种”,似乎也被棺椁的怒意和那“混沌古念”的觊觎所刺激,爆发出不甘的、充满“活性”与“掠夺”欲望的暗绿光芒!这光芒与棺椁的灰光并不冲突,反而隐隐有种“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外敌”(那古念)的意味!
在棺椁与“火种”的双重作用下,林枫涣散的眼神瞬间重新凝聚!而且,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锐利、更加……充满了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漠然威严!
他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漩涡中那只“疯狂之眼”,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仿佛看穿其本质的讥诮。
“区区……残念碎片,也敢……噬主?”
冰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巨坑之中,甚至压过了那无数触须的嘶鸣和漩涡的轰鸣。
他不再理会那些缠来的触须,甚至放弃了防御,将全部力量,连同棺椁与“火种”传来的怒意与战意,尽数灌注于手中的“葬界矛”!
矛身剧烈震颤,灰绿色的光芒暴涨,矛尖处,一点极致的、仿佛能洞穿一切存在与虚妄的“湮灭”之点,迅速凝聚!
林枫双手握矛,将其高高举起,对准了漩涡中心那只“疯狂之眼”,然后,用尽全身力量,朝着下方,狠狠投掷而出!
“葬枢·破妄击!”
灰绿色的长矛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流光,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被犁开的黑色沟壑,所有触碰到的暗红触须、污秽血雾、乃至混乱的法则线条,都在瞬间湮灭、消融!长矛带着一往无前、葬送虚妄的气势,直刺那只“眼睛”!
“吼——!!!”
漩涡深处,传来一声混合着惊怒、痛苦与无尽疯狂的灵魂尖啸!那只“眼睛”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疯狂地扭曲、膨胀,试图闭合、躲闪,同时喷涌出更加浓郁的暗红污秽,凝聚成层层叠叠的屏障挡在身前。
然而,“破妄击”蕴含的,是“葬枢”的至高“界定”与“终结”意蕴,融合了“混沌火种”的“活性”与“穿透”特性,专破一切虚妄与混乱屏障!
噗嗤——!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灰绿长矛势如破竹,接连洞穿数十层污秽屏障,最终,狠狠刺入了那只不断变幻的“疯狂之眼”的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下一刻——
无法形容的爆炸在漩涡中心爆发!
不是能量的爆炸,而是“存在”层面的崩解与混乱意志的溃散!暗红色的漩涡猛地向内塌缩,然后向外喷发出无穷无尽的、由破碎法则、混乱能量和哀嚎灵魂构成的“风暴”!那只“眼睛”在长矛刺入的瞬间,便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布满了裂痕,然后彻底炸开,化作漫天暗红色的光点,迅速黯淡、消散……
巨坑中的雾气剧烈翻滚、消散,露出了下方更加深邃黑暗、布满嶙峋怪石的坑底。那令人窒息的疯狂意志,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消失。
而林枫投出的“葬界矛”,在完成使命后,也耗尽了力量,化作点点灰绿光芒,消散在空中。
林枫身体一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气息急剧衰落,甚至比之前战斗消耗更大。强行催动棺椁核心意志施展“破妄击”,对他自身负担极大。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回头看向同伴,嘶声道:“快……走!”
天枢子等人如梦初醒,压下心中的滔天骇浪,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枫,也不管身后坑底是否还有残余危险,拼尽最后力气,朝着对面岩壁上那层灰色光膜,亡命冲去!
这一次,再没有阻碍。
数息之后,五道狼狈不堪的身影,狠狠撞入了那层稀薄的、荡漾着的灰色光膜之中。
光膜如同水波般荡漾,将他们的身影吞没。
巨坑,重归死寂。只有残留的、正在缓缓平息的能量乱流,以及坑底那一片狼藉,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意志对决与力量碰撞。
而穿过光膜的五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液体,下一刻,便跌落在了一片……相对“正常”的坚硬地面上。
身后,那层灰色光膜微微闪烁了一下,悄然隐没在岩壁之中,仿佛从未存在。
劫后余生的喘息声,在突然变得“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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