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caltech的offer,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波澜远不止于林溪和陆辰之间。喜悦与憧憬沉淀后,一个现实而棘手的任务摆在了林溪面前——如何向导师汇报这个决定。
她的导师,这位将她引入学术之门,倾注心血培养她数年的长者,对她寄予了厚望。组里的同门也都默认,以林溪的才华和已取得的成果,毕业后留校或进入国内顶尖研究机构是顺理成章的事,将成为课题组未来重要的骨干力量。而她的离开,无疑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数。
林溪踌躇了好几天,反复斟酌着措辞。她感激导师的知遇之恩和悉心指导,也珍视课题组和谐的氛围。选择离开,并非因为任何不满,纯粹是出于对更广阔学术平台的向往和个人发展的考量。但她知道,这个决定在导师看来,或许会带着一丝被“辜负”的失落。
最终,她在一个周五的下午,预约了导师的办公室时间。
阳光从朝西的窗户斜射进来,将满墙的书架和堆积如山的文献染上一层暖金色。导师正伏案批改着一篇学生的论文,听到敲门声,抬起头,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
“林溪啊,进来坐。”他放下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正好,想跟你聊聊你那个基金申请后续的推进计划。”
林溪依言坐下,双手不自觉地放在膝盖上,微微收紧。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
“老师,”她抬起头,目光坦诚地迎向导师,“有件事,想先向您汇报一下。”
“哦?什么事?”导师靠向椅背,露出询问的神色。
“我……前段时间申请了caltech的博士后职位,”林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刚刚收到了录用通知。”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校园广播声,和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导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随即变得复杂起来。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林溪,像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那短暂的几秒钟,对林溪而言,仿佛被无限拉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caltech……”导师终于开口,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是[教授姓名]的课题组?”
“是的。”林溪点头,心中有些意外导师竟然知道那位教授。
“他的方向,确实很有前瞻性。”导师评论道,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仿佛在回忆什么,“是个很好的平台。”
他的反应比林溪预想的要平静,但这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波澜。
“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计划……八月初。”林溪回答。
“嗯,还有几个月时间。”导师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吟了片刻,“林溪,你能拿到caltech的offer,我为你感到高兴,这证明了你的能力和潜力已经得到了国际顶尖学府的认可。”
他的话语是鼓励的,但林溪能听出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谢谢老师。”她低声说。
“从你个人的学术发展来看,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导师继续说着,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理性,“出去看看,接触不同的科研文化和思维方式,对年轻学者的成长至关重要。我支持你的决定。”
导师的开明和理解,让林溪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愧疚感。
“老师,我……”她张了张嘴,想表达歉意和感激,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导师摆了摆手,打断了她,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带着些许疲惫的笑容:“不用说那些。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做老师的,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都能有更好的发展,飞得更高更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溪脸上,带着长者的关怀:“只是,这一去,山高水长。国外的科研环境竞争激烈,生活上也会遇到不少挑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会的,老师。”林溪用力点头。
“课题组这边,你不用担心。”导师开始安排后续事宜,“你手头的数据和项目,尽快整理好,做好交接。后续的论文,该挂名挂名,该推进推进,我们会负责到底。你在组里这几年,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这些成果也是课题组宝贵的财富。”
他考虑得周到而周全,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有所保留或怠慢。这种胸襟,让林溪感动不已。
“谢谢老师,我会尽快完成所有交接工作。”她承诺道。
“嗯。”导师点了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轻松了些,“说起来,陆辰教授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林溪的心微微一紧,面上保持着镇定:“已经告诉他了。”
“他肯定也很为你高兴。”导师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向来惜才,也最有远见。”
导师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林溪没有深究。这次谈话,比想象中更为顺利和平静,但那种因离别而产生的淡淡伤感,以及导师那份克制下的失落,依旧弥漫在空气里,如同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余晖。
离开导师办公室,林溪走在初夏的校园里,心情复杂。卸下了告知的重担,却添了一份对师恩的感念与对即将离开这片熟悉土地的离愁。
她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将是她在京大,在这个承载了她无数汗水和梦想的课题组最后的时光。她需要像春蚕吐尽最后一根丝一样,圆满地完成所有工作,妥善地做好交接,然后,无憾地奔赴下一段征程。
路两旁的银杏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离别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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