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透厚重的云层,开始下降。透过舷窗,熟悉的山川河流与密集的城市轮廓逐渐清晰。北京。这个词在心中滚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有近乡情怯,有尘埃落定的坦然,还有一丝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轻微悸动。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林溪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醒。她看了一会儿论文,但效率低下,索性合上电脑,望着窗外变幻的云海。手心里,那枚铂金领带针被她握得温热,坚硬的触感奇异地带来心安。她没有告诉他具体的航班信息,只模糊地说“就这几天”。她想保留一点突然性,或者说,她想以一种更独立、更从容的姿态,完成这次回归。
取行李,过海关。随着人流走向抵达大厅,嘈杂的人声,熟悉的多音,各种接机牌晃动的景象,瞬间将她包裹。她推着行李车,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前方。
然后,她看到了他。
就在接机人群的最外侧,不那么显眼的位置。陆辰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身形挺拔,静立在那里。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翘首以盼,只是沉静地站着,目光却像精准的雷达,穿过熙攘的人群,牢牢锁定了她。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甚至没有立刻迎上来。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太多的情绪——等待的焦灼,确认的安心,以及看到她真正出现在视野里时,那无法掩饰的、深沉的光亮。
林溪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推车向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下的淡淡阴影,似乎这段时间他也并未轻松度过。
在她走到他面前几步远时,他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车,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着温热的触感。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略显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回来了。”林溪点头,仰头看着他。没有拥抱,没有激动的话语,一切仿佛只是出了一趟短暂的差。
但这种极致的平静下,是汹涌的暗流。他们都能感觉到,某种坚固的东西在彼此对视的目光中确立下来。
他推着行李车,和她并肩向外走。
“怎么不告诉我具体航班?”他问,语气平常,像在问一件小事。
“想给你个‘惊喜’。”林溪微微弯起嘴角,“而且,我自己能行。”
陆辰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柔和地化开。“我知道。”他简单地说。
三个字,承载了全部的信任与认可。
坐进他车里,熟悉的、带着他身上清冽气息的车内空间,让林溪最后一丝悬空感终于落地。车子平稳地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窗外是北京秋日高远湛蓝的天空和略显萧瑟的行道树。
“[学校A] 那边,都处理好了?”他目视前方,问道。
“嗯,已经正式回复了。[教授姓名]虽然遗憾,但表示理解。”林溪顿了顿,补充道,“他祝我在中国取得更大的成就。”
陆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细节。他知道,这是她独立做出的决定,无需他再多言。
沉默片刻,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说:“对了,你回来得正好。那个重大专项,下周三开启动会,你是核心骨干,需要到场。”
“好。”林溪应下。一种脚踏实地的、充满挑战的新生活,就这样具体地展开了。
她没有提领带针,他也没有问。有些东西,无需言说,已重若千钧。
车子没有开往她之前租住的公寓,而是驶入了一个她有些陌生、但环境颇为幽静的高档小区。
“这是……?”林溪有些疑惑。
“先安顿下来。”陆辰停好车,帮她拿行李,“这里离新实验室近,环境也安静些。你原来的房子,退掉也好。”
他话说得自然,仿佛这是早已安排好的事。林溪跟着他上楼,打开房门。公寓是精装修,宽敞明亮,视野极佳,家具设施一应俱全,但缺乏生活气息,显然不常有人住。
“这是……你的房子?”她问。
“偶尔过来。”他含糊地带过,将她的行李放在客厅,“你先休息一下,倒倒时差。晚上想吃什么?家里没什么食材,出去吃,或者我叫人送过来。”
他没有询问“你愿不愿意住这里”,而是直接将她纳入了他的空间,他的生活。这种不容置疑的、带着强势的照顾,让林溪心里微微一暖,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窗外陌生的、却充满希望的城市景观,再回头看看身边这个沉默却坚实的男人。她回来了,不是回到原点,而是站在了一个全新的、更高的起点上。前路依然充满未知的挑战,国内科研环境的复杂、新团队成员的磨合、与陆辰在工作和情感上新的平衡……所有这些,都等待着她去面对。
但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力量。
她走到窗边,与他并肩而立。
“随便吃点就好。”她说,然后转过头,看着他,眼神清亮而坚定,“以后,请多指教了,陆老师。”
陆辰迎上她的目光,深邃的眼底终于漾开一丝清晰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欢迎回来,林博士。”
窗外,华灯初上。他们的航船,在经历了远洋的漂泊与风浪后,终于驶入了同一片港湾。而新的航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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