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几辆没有挂牌照的面包车幽灵般驶入“锦华天成”烂尾楼小区，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废墟的寂静。车门猛地拉开，李四海带着十几个手持棍棒、钢管的社会青年跳下车，他们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嚣张，眼神凶狠得像一群饿狼。
虽然李四海本人刚在“金夜城”栽了大跟头，但他手下这些外围的马仔依然活跃。高明远“清理门户”的指令尚未传达到这个层级，或者说，这些底层的暴力工具依然被用来执行最肮脏的恐吓任务。
“都给老子滚出来！”李四海的一个得力手下，外号“刀疤”的壮汉，扯着嗓子吼道，声音在空旷的楼宇间回荡。他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恐怖。
零星的灯火在几栋楼里闪烁了几下，随即迅速熄灭。业主们像受惊的兔子，蜷缩在黑暗的毛坯房里，大气不敢出。孩子被母亲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妈的，装死是吧？”“刀疤”骂了一句，抡起手中的钢管，狠狠砸在旁边一个废弃的塑料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碎片四溅。
“听着！”另一个马仔拿着一个简陋的扩音器，对着黑洞洞的楼群喊道，“上次那个什么狗屁督导组来，你们是不是很得意？啊？以为有人给你们撑腰了？我告诉你们，做梦！”
他的声音充满了威胁：“督导组能保你们一时，能保你们一世吗？他们迟早要滚蛋！等他们走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谁他妈再敢去乱说话，乱告状，这就是下场！”
说着，他指向旁边一辆锈迹斑斑、被业主们用来储水的破旧面包车。几个马仔立刻围上去，抡起棍棒和斧头，对着车子就是一通疯狂打砸！
“哐！哐！哐！” 玻璃碎裂声、金属扭曲声在夜空中爆响，格外刺耳。那辆破车瞬间被砸得面目全非，如同被暴力撕碎的玩具。
楼里传来女人压抑的惊叫和孩子被吓哭的声音。
“都给我看清楚喽！”“刀疤”狞笑着，吐了口唾沫，“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下次砸的，可就不是车了！”
“四海哥说了，”拿着扩音器的马仔继续叫嚣，“让你们都放聪明点！该闭嘴的闭嘴，该滚蛋的滚蛋！这地方，龙兴集团说了算！谁要是再敢聚众闹事，或者偷偷跟督导组的人联系……”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阴冷，“小心你们家里老人孩子的安全！我们可是知道你们家在哪！”
赤裸裸的威胁，直指家人软肋！楼里业主们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们大多是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面对这种地痞流氓式的暴力恐吓，除了恐惧和绝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跟他们拼了！”一个愤怒的年轻声音从一栋楼里传出，是业主吴老师的儿子，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学生。
“小军，别出去！回来！”吴老师焦急的劝阻声紧接着响起。
但已经晚了，那个叫小军的年轻人拿着一根木棍冲了出来，眼睛通红地指着“刀疤”等人：“你们这群强盗！畜生！有本事冲我来！欺负老人孩子算什么本事！”
“刀疤”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哟嗬？还有个不怕死的愣头青？哥几个，给他松松骨！”
几个马仔立刻淫笑着围了上去。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牺牲消防员的父亲，刘老汉，拄着那根木棍，颤巍巍地从楼里走了出来。他挡在小军身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刀疤”。
“你们……你们还想怎么样？”刘老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脊梁却挺得笔直，“我儿子……为国家没了！我就剩下这套用他抚恤金买的房子……现在也没了！你们……你们还想把我们往死里逼吗？！”
老人悲愤的控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凉。
“老东西，滚开！”“刀疤”不耐烦地骂道，“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来啊！你们来啊！”刘老汉激动地用木棍杵着地面，老泪纵横，“把我这条老命也拿去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我告诉你们，邪不压正！督导组来了！中央来人了！你们嚣张不了多久了！”
老人的话，像一把刀子，刺痛了这些打手，也隐隐点燃了黑暗中其他业主心中微弱的火苗。
“刀疤”被激怒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推开刘老汉：“老不死的，给你脸不要脸！”
“你敢动刘大爷试试！”小军和其他几个被激怒的年轻业主也拿着简陋的“武器”冲了出来，虽然害怕，但血性被激发了出来。
现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刀疤”看着眼前这群虽然恐惧却不肯退缩的业主，尤其是那个眼神决绝的老头，心里也有些发怵。他们的任务只是恐吓，制造恐慌，真要把事情闹得太大，打死了人，尤其是在督导组眼皮底下，恐怕高明远也保不住他们。
“行！你们有种！”“刀疤”色厉内荏地指了指刘老汉和小军等人，“今天给这老东西一个面子！咱们走着瞧！看谁能耗过谁！”
他挥了挥手：“我们走！明天再来！看他们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一群马仔骂骂咧咧地上了车，面包车发出刺耳的轰鸣，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业主们。
确认他们真的走了，众人才松了口气，几个女人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小军赶紧扶住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的刘老汉。
“刘大爷，您没事吧？” “这帮天杀的畜生！不得好死！” “督导组……督导组真的能管用吗？他们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恐慌和绝望的情绪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吴老师走了过来，扶了扶眼镜，眼神虽然疲惫，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坚定：“大家别怕！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害怕督导组！刘大爷说得对，邪不压正！我们不能被他们吓倒！我们要把今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督导组！告诉周记者！”
他拿出手机，虽然信号很弱，但还是尝试着编辑信息。刚才冲突发生时，他躲在暗处，用手机录下了一段视频，虽然画面晃动且不清晰，但“刀疤”等人的威胁话语和打砸行为都被记录了下来。
这视频，连同业主们的血泪控诉，将成为指向龙兴集团和李四海团伙的又一枚重磅炸弹。
李四海的这次“行动”，意图用暴力恐吓来压制反抗的声音，却不知，压迫越深，反抗越烈。它非但没有让业主们屈服，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们配合督导组、与黑恶势力斗争到底的决心。废墟之上的微弱星火，正在汇聚，即将形成燎原之势。
（第二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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