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微微一怔,随即,那总是紧抿的薄唇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低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带着难得的轻松与愉悦。连日来的筹谋与紧绷,似乎都在她这大胆又纯粹的举动中消散了几分。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带向自己,然后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回了一个郑重而温存的吻。不同于她方才的俏皮,这个吻带着他特有的、内敛而深沉的温度,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与确认。
“外面风大,进去说。”他松开她,牵起她的手,将她带进了温暖的书房。
房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秋夜的寒凉。沈奕宸脸上的浅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
他拉着她在临窗的榻上坐下,却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
“永昌侯虽倒,”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警示,“但此事,远未结束。”
乔熙诺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认真地看着他:“太子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对吗?”
沈奕宸点了点头,眸光深邃:“他今日在朝上失态,在父皇面前也失了分。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坐以待毙。疯狂反扑,就在眼前。” 他顿了顿,看向乔熙诺,眼神变得格外严肃,“而且,父皇……今日看我的眼神,与往日不同。”
乔熙诺心下一凛:“陛下他……”
“功高震主,帝王心术。”沈奕宸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与冷意,“他需要的是平衡,而非一家独大。我今日锋芒过露,恐怕已引起他的忌惮。”
这才是最危险的。来自君父的猜忌,远比太子的明枪暗箭更致命。
他收紧握着她的手,力道有些重,目光紧紧锁住她:“熙诺,听着,接下来的日子,府内外必须加倍小心。太子可能会不择手段,父皇的态度也可能暧昧不明。可能会有……我们预料不到的危险。”
他很少这样叫她,更少用如此郑重的语气。乔熙诺能感受到他平静话语下隐藏的惊涛骇浪。她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试图传递一些暖意和力量。
“我明白。”她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坚定,“你在前朝应对风浪,府中内外,交给我。姜熠蔚的线索,我会让乔家的人暗中加紧追查。你自己……更要万事小心。”
她没有问他具体要面对什么,也没有抱怨可能到来的危险。只是清晰地告诉他,她会守好后方,与他并肩。
沈奕宸看着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并肩而立的决心,心中那片因帝王猜忌和兄弟阋墙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他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所有的筹谋、警惕、冷硬,似乎都在这个安静的拥抱中,找到了片刻的栖息之地。
京城里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然边关距离皇城远上加远,不只是苦寒。
北境,雁回关外五十里,苦水村。
朔风如刀,卷着沙砾,抽打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夜色浓重如墨,仅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在低矮的土坯房窗棂后摇曳,如同这片苦寒之地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
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借着风声与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近了村口。他们身着与边境牧民无异的粗布衣裳,但动作之矫健眼神之凶戾,绝非寻常牧人。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黑影们如同饿狼般散开,潜入了沉睡的村落。
短暂的犬吠戛然而止,随即是木门被粗暴撞开的闷响,以及几声短促得来不及呼救的闷哼。黑暗中,利刃割破喉咙的细微声响,成了这个夜晚最恐怖的序曲。血腥味开始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迅速盖过了泥土和牲口粪便的气息。
屠杀进行得迅速而高效。老人、妇孺、甚至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未能幸免。反抗是徒劳的,村民们在睡梦中或在惊醒的瞬间,便已倒在血泊之中。火光开始零星窜起,映照出地上扭曲的尸体和泼洒的暗红血迹。
当黎明第一缕惨白的光线撕破黑暗时,苦水村已彻底死寂。除了风声,再无半点人声。所有的生命迹象都被抹去,只余下残垣断壁、尚未燃尽的灰烬,以及遍布各处的、姿态各异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的惨剧。
紧接着,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一支装备精良、打着北狄王旗的军队,踏着晨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这个已然死去的村庄。他们迅速占据了制高点,清理出道路,将象征着占领的狼头大纛,插在了村中那棵早已枯死的老槐树上。
苦水村,这个曾经挣扎求存的大周边陲村落,在经历一夜的血洗后,已成敌军楔入边境的一颗钉子。
两天后,深夜,宸王府书房。
沈奕宸与乔熙诺尚未就寝,仍在低声商议着府中防卫与后续应对之策。
突然,书房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破音的通传:“殿下!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
沈奕宸眸光一凛,与乔熙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个时辰,八百里加急,绝非寻常!
“进!”沈奕宸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锐利。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还带着冰碴和干涸泥点的信使几乎是跌撞进来,扑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个沾满污渍的赤漆木盒,声音因极度疲惫和激动而嘶哑变形:“殿下!雁回关急报!北狄突袭,苦水村……苦水村全村殉国,已被敌军占领!”
“什么?!”乔熙诺失声惊呼,猛地站起身。
沈奕宸脸色瞬间沉郁如冰,他快步上前,一把抓过木盒,利落地打开,取出了里面那份染着些许暗红、字迹因匆忙而略显潦草的军报。他的目光飞速扫过上面的文字,越看,眼神越是冰冷,握着军报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军报上清晰地写着:两日前深夜,疑似北狄精锐小队潜入,苦水村一百三十七口,无论老幼,尽数屠戮。次日拂晓,北狄大将兀术率五千先锋军占领该村,并以此为基础,开始构筑前沿工事。雁回关守将请求朝廷速派援军,并定夺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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