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荡的“筏基法”初战告捷,但工程向南推进,新的挑战接踵而至。这次横亘在沈家面前的,是一条名为“沧澜江”的宽阔河流。江水湍急,暗流涌动,传统的舟桥渡口难以满足日后商旅车马频繁往来的需求,必须架设一座坚固的、能够承受重载的桥梁。
这已远超寻常工匠的经验范畴。沈茂召集了族中所有精通营造的匠人,甚至通过桃媛书院的关系,延请了几位退隐的工部老吏,共同商议。
“沧澜江水流太急,若用传统的石墩木梁,桥墩难以稳固,且木梁易腐,非长久之计。”一位老工匠眉头紧锁。
“尝试修建拱桥?”有人提议。
“拱桥对基础要求极高,江底地质不明,若有一处沉降,全桥危矣!”立刻有人反驳。
议了数日,方案几经推翻,却始终找不到万全之策。工程进度再次面临停滞的风险,指挥部内气氛凝重。
就在这时,一个名叫石磊的年轻工匠求见。他并非沈氏族人,而是当初从流民中招募的,因心灵手巧、对营造颇有天赋,被破格提拔。他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却带着一卷略显粗糙的图纸,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与忐忑。
“总……总管,各位大人,”石磊有些紧张地展开图纸,“小人……小人有个想法,或许……或许可以一试。”
图纸上画的并非传统的拱桥或梁桥,而是一种奇特的结构:以粗大的圆木构成巨大的三角形桁架,数个这样的桁架相互连接、支撑,形成桥身的主体骨架,再铺以木板桥面。
“此为何物?”沈文斌从未见过此种桥型,好奇问道。
石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述清晰:“小人称它为‘桁架桥’。小人观察过山间猎户搭的简易栈桥,还有……还有鸡笼的骨架,发现三角形最为稳固,不易变形。用这种桁架结构,可以将桥身的重量分散传递到两岸的桥台,对江中的桥墩依赖减小,甚至……如果江面不宽,可以不用桥墩,直接飞架两岸!”
“不用桥墩?飞架两岸?”一位老工匠惊呼,“这……这如何可能?那桥身该有多重?如何保证不断裂?”
石磊指着图纸上的细节:“桁架结构本身很轻,却极为坚固。我们可以选用最坚韧的木材,关键节点用铁制榫卯和螺栓加固。小人计算过,只要桁架设计合理,受力均匀,完全可行!而且,这种桥搭建起来比石拱桥快,维修也方便!”
这个大胆的设想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震惊。质疑声、讨论声顿时充满了整个帐篷。
沈茂没有立刻下结论。他仔细审视着图纸,虽然粗糙,但其中的几何原理和受力分析却颇有见地。他想起了沈桃常说的“不拘一格,善用人才”,也想起了黑水荡依靠集体智慧攻克难关的经历。
“石磊,你有几成把握?”沈文斌沉声问道。
石磊咬了咬牙:“若无太大意外,小人……有七成把握!小人愿立军令状!”
“好!”沈文斌拍板,“就按你的想法,先制作一个缩小比例的模型进行测试!需要什么材料、人手,尽管提!若模型测试成功,我们就在沧澜江上,试建一座真正的‘桁架桥’!”
命令一下,整个营地再次动员起来。石磊成为了临时项目的负责人,他带着一群工匠和自愿帮忙的民夫,日夜不休地计算、制作模型、进行承重测试。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桁架的角度、木材的选材、节点的加固,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调整。
沈茂也时常来到试验场,他不是来指手画脚,而是默默地送来饭食,帮着搬运木料,用行动表示支持。这种信任,让石磊和所有参与试验的人干劲十足。
终于,在经过十余次失败和改进后,一个长约三丈的桁架桥模型成功承载了超过自重数十倍的沙袋,稳如磐石!
试验成功的那一刻,整个试验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石磊这个平日里沉默的汉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消息传出,民夫们议论纷纷,最初是怀疑,但看到那坚固的模型,听到沈家当真要采用这新奇方法建桥时,一种混杂着自豪与期待的情绪油然而生。
“听说了吗?咱们的人想出了新桥样!”
“石磊那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真有本事!”
“沈家也真敢用人!这样的法子都敢试!”
“要是真成了,咱们也算开了眼界,参与了这‘天工巧思’了!”
当《南北通途纪略》新一章“沧澜江上架飞虹,巧匠献智破天堑”传出,详细描述了这“桁架桥”的构思与试验过程,市井间再次沸腾。人们惊叹于这奇妙的构想,更赞叹沈家敢于尝试、不拘一格用人才的魄力。
“这沈家,真是能人辈出!”
“连流民中都有这等巧匠,可见其善于发掘人才!”
“此桥若成,又是一大奇观!这路,我是越来越盼着它通了!”
民心,在一次次的技术突破与对人才的尊重中,愈发凝聚。而沈家修路的故事,也因此增添了更多“天工开物”般的传奇色彩,不仅仅是力量的展示,更是智慧与创新的赞歌。
景阳宫内,林贵妃听着宫人禀报外面的风议,看着那描述“桁架桥”的章节,眼神复杂。她不得不承认,沈家做事,总有种打破常规的活力,而这种活力,正是日渐僵化的世家大族所缺乏的。她心中的毒芽,在冰冻之下,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但那深植的执念与多年的积怨,又岂是那么容易化解?
沧澜江畔,一座前所未有的桥梁,即将在无数期待与智慧汗水浇筑下,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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