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道”——这条由皇帝亲赐嘉名,连接京城与西南重镇的官道,自全线通车之日起,便如同一道被点活的黄金血脉,开始为沈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财富。
依照与朝廷的核算标准,沈家有权对通行车辆、骡马收取定额的“养路费”,行人则一律免收。此举本是为了保障道路的长期维护,并给予沈家合理的回报。然而,当这条平坦宽阔的大道真正投入运营后,其车马流量之巨,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
南方的茶叶、丝绸、瓷器,北方的皮货、药材、矿产,乃至各地特色物产,以前受困于崎岖山路、耗时费力的商队,如今都争先恐后地涌上了安民道。宽阔的路面上,车马辚辚,驼铃悠扬,从黎明到黄昏,几乎不见断绝。各个收费卡口,铜钱、碎银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每日清点入库的款项,数额之巨,让最初经手的账房都以为自己算错了算盘。
除了这笔庞大的“过路费”,沈家提前布局、沿路关键节点开设的“沈氏客栈”与“沈氏车马行”,生意更是火爆到一塌糊涂。客栈永远人满为患,车马行的运力供不应求。这两项产业与过路费相辅相成,构成了一个几乎垄断这条黄金商路的商业闭环。
各地的沈氏分号,成了财富的汇集点。每日打烊后,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沉甸甸的现金清点、封装,再由配备了精锐护卫的专门车队,运往州府大城兑换成轻便的银票,最后秘密且迅速地送回江南本家。
起初,族中上下还为这汹涌而来的财富狂喜。但很快,狂喜便被一种越来越深的惶恐所取代。
太多了,快得让人心慌,多得让人害怕。
按照约定,沈家需将总收益的三成上缴国库。然而,即便扣除了这三分之一,再扣除庞大的道路日常维护、人员薪俸等成本,最终净流入沈家金库的利润,依旧是一个天文数字。那账册上每日跳跃增长的数字,像一团不断膨胀的、灼热的火焰,既照亮了前所未有的富贵前景,也灼烤着每一位知情者的神经。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族叔,看着最新呈报的月度总账,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声音带着惊惧:“这……这仅是月余之利,刨去所有开销和上缴部分,竟……竟堪比某些下等省份全年的税银了?!”
“树大招风,财帛动人心啊!”另一位掌事族老面色凝重,几乎坐立不安,“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安民道’是块流着黄金的肥肉,而我沈家,就是守着这块肉的人。朝中上下,地方豪强,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就等着我们行差踏错,好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这份泼天的富贵,太重了,重到让底蕴深厚的沈家都感到了难以承受的压力。他们仿佛怀抱金砖行于闹市,四周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隐藏在暗处的贪婪与算计。
与此同时,那本《南北通途纪略》的正式刊行,更是将沈家的名声推向了新的高峰。书籍畅销,版税丰厚,沈家“忠义、实干、利国利民”的形象深入人心。可这巨大的名声,此刻与那巨大的财富捆绑在一起,非但不能让人安心,反而更添了几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危机感。
名利双收,已达极盛。
然而,沈家核心层的几人,无论是江南族中的掌权者,还是深宫中的沈桃,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高悬于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沈家如今,已站在了风口浪尖,置身于烈火烹油之局。
下一步,该如何落子?如何才能将这足以撼动国本的财富,转化为家族长久的安稳,而非催命的符咒?
族中密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明白,家族再次来到了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是继续在这条黄金动脉上扩张,积累这令人恐惧的财富?还是……必须再次做出决断,以退为进,寻求一个能保全自身、消弭祸患的万全之策?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穿越重重宫墙,投向了那座紫禁城的深处。
安婕妤,面对这“盈满之患”,您此次,又将如何为家族指引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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