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盛夏,烈日灼灼,连宫墙上的琉璃瓦都仿佛要被烤化,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蝉鸣声嘶力竭,更添了几分燥热。各宫主子们多是躲在放了冰鉴的殿内,轻易不愿出门。
长春宫却自有一番清凉意趣。
沈桃嫌冰鉴出来的空气过于寒凉干燥,便动起了别的念头。她记得硝石制冰的法子,虽细节模糊,但原理大致不差。于是,她悄悄让小栗子寻来些硝石(只说是想研究些新奇玩意),关起门来带着揽月在偏殿捣鼓。
几经试验,当看到清澈的井水在嵌套的容器中渐渐凝结成晶莹的冰块时,揽月惊得瞪大了眼睛,差点呼出声来,被沈桃一个眼神制止。
“不过是些取巧的法子,不值当嚷嚷。”沈桃轻声叮嘱,“咱们自己用用便好。”
有了冰,沈桃的“夏日特饮”便升级了。之前的奶茶变成了冰镇奶茶,又用新鲜瓜果捣汁,混合牛乳或清茶,加上碎冰,做出了简易版的“水果沙冰”和“冰果茶”。清甜冰爽,消暑解渴,滋味妙不可言。
这日午后,窗外蝉声鼓噪,殿内却凉意习习。沈桃并未用冰鉴,而是将制好的冰块放在铜盆里,借着融冰时吸收热量的原理,自然降温,湿度宜人。她穿着轻薄的夏衫,斜倚在窗下的凉榻上,手边的小几摆着一杯冒着丝丝凉气的蜜瓜沙冰,旁边还散落着那副扑克牌。
揽月和小栗子刚结束一盘“斗地主”,小栗子脸上贴了好几张纸条,正愁眉苦脸地算牌,揽月则掩嘴轻笑。
“不玩了不玩了,娘娘和小栗子姐姐联手欺负人。”小栗子嘟囔着,小心地撕下脸上的纸条。
沈桃舀了一勺沙冰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谁让你刚才偷看揽月的牌?”
小栗子喊冤:“奴才哪有!是揽月姐姐自己手不稳,露出来了!”
揽月作势要打,小栗子笑着躲开,殿内又是一阵轻松的笑语。
玩闹了一阵,三人都有些懒洋洋的。沈桃便让揽月将冰镇好的绿豆汤分给宫人们解暑,自己则拿起一本闲杂游记,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小栗子坐在脚踏上,轻轻打着扇。殿内只闻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冰块在杯中融化的轻微叮咚声,静谧而安宁。
偶尔有宫人从长春宫外经过,听到里面隐约传出的、压抑着的欢快笑声,再对比自家主子因炎热而烦躁的心绪,都不由得对这安婕妤生出几分好奇与羡慕。安婕妤似乎总有办法把日子过得舒坦又自在,既不争宠,也不生事,偏偏圣眷还一直不错,真是奇了。
沈桃对外界的议论浑然不觉,或者说并不在意。她正享受着这难得的“咸鱼”时光。之前的种种谋划、惊心动魄,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她知道朝堂上关于新政试点的争论仍在继续,知道几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歇,但她此刻只想守着自己这一方小天地,偷得浮生半日闲。
“娘娘,御膳房那边打听过了,今年西域进贡的蜜瓜数量不多,各宫分配都有定例,咱们怕是分不到多少了。”揽月低声禀报了一句。
沈桃从书卷中抬起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咱们不是有冰么?没有蜜瓜,就用西瓜、用桃子,再不然,用酸梅汤也好。日子总能过出滋味来。”
她所求的,从来都不是顶尖的份例和虚妄的荣光,而是这种掌控自己生活节奏、于细微处寻得快乐的自由。眼下这般,正好。
夕阳西下,暑气稍退。沈桃命人将融化的冰水拿去浇灌院中的花草,自己则伸了个懒腰,盘算着晚膳是吃凉面还是清爽的粥品。
长春宫的门,依旧安静地关着,将外界的纷扰与炎热都隔绝开来,只留下一室清凉与安宁。沈桃觉得,若能一直这般“苟”下去,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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